松开它的爪子,抽回自己的掌心,姬偃还是用这只手,伸出一根食指和拇指,勾起长琴那张毛绒绒的脸,狠狠掐住,道:&ldo;记住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背离你,可你若不信我,那么我只好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你,提醒你我当日死在你怀里时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直至你不再不信任我……&rdo;姬偃的语调冷若寒冰,让长琴不免愕然,索性禺期在长琴进来时已离开亭子,否则就姬偃刚才的言论和举动,准会让禺期吓一跳的。忽地,趁长琴怔愣之际,姬偃两指的掐的举动改去抚摸它的下颔,且语调柔和道:&ldo;下回,别再躲我了,你一躲我,我就会想你为什么躲着我,是不是不喜欢我陪在你身边了,是不是希望离开你……那些问题会一直在我脑子里盘旋……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rdo;姬偃抚摸着它下颔的举动让长琴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这是猫的天性,却不是他想要的本性。心里有点纠结,却也无奈,只能任由她抚摸着。抚摸完,她将它一把捞起抱入怀中,一丝喟叹自她口中倾泻而出,道:&ldo;我只有你了……长琴……&rdo;长琴用小脑袋往她怀里钻了钻,那撒娇的举动也是在让姬偃安心。于长琴而言,它也只有姬偃了……他们都只有彼此,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水,滴水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尤为明显。将杯子推到谢衣面前,姬偃淡淡道:&ldo;先生若有疑问,何不回趟先生之所,开启那副被先生用封印术封印的画卷呢?&rdo;谢衣一怔,连接水都忘记接了。&ldo;封印?画卷?&rdo;这些东西,偃甲谢衣都是不知的。100年前,真正的谢衣在前往捐毒途中,遭沈夜截杀,后再也未归。自此,偃甲谢衣便成了谢衣,而他也从来不知晓自己是真正的谢衣所造偃甲,以为自己就是真正的谢衣,一直以谢衣的身份隐于世间,专研偃术。&ldo;在下,一点也想不起这些事来。&rdo;姬偃拿起自己面前的白瓷杯,喝了一口清茶,道:&ldo;那画卷中有一名女子,曾是先生至为重要的朋友。她,或许可以为先生解答。&rdo;谢衣看着姬偃,道:&ldo;姑娘似乎知晓很多事……&rdo;&ldo;呵,像我这样活了数千年的老女人,知晓的自然远比你和无异他们多得多。&rdo;说着,她放下白瓷杯,发现杯中不知何时竖起了一根茶叶。盯着那根竖起的茶叶杆子,姬偃似乎心情很好,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小的弧度。&ldo;先生,既有话想问,为何不直接问呢?如此兜着转,岂不太麻烦?&rdo;谢衣闭了闭眼,握住面前的杯子,道:&ldo;姑娘知晓在下如此多之事,为何不直接说与在下听?&rdo;姬偃抿唇道:&ldo;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命之一字岂是说出来了就能改的?纵使姬偃将一切,甚至是关于未来的事全都说与先生听,先生就能做出改变吗?不能。且不提改命一说所付出的代价何其大,单论改命二字,这世间又有几人真能做到?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不过是凡人的自我奢望罢了。&rdo;自我奢望?或许是,可就算如此,谢衣也不会放弃,放弃他心中所愿。即便最后只是徒劳,他也不会后悔。&ldo;即便定数难改,在下也会以一己之力尽力抗争、尽力周旋,无愧一生。&rdo;无论是眼前的偃甲谢衣,还是那个被沈夜抓回去的真正谢衣,他们都是一样的。无论这话姬偃是对着谁说,他们所回答的都是一样的。因为,他们都是谢衣。姬偃低头盯着杯子,忽问道:&ldo;这些年来,先生一直留在人界,每每抬头仰月时,可会思念故人?&rdo;提及故人,谢衣的表情有些悲伤。&ldo;……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rdo;这是谢衣此刻的心情,正好与亭子外的皎月相呼应。姬偃听着他所念的这句诗词,抬头往亭外看了去,此时亭子内放下的帷幔已被撩起,那皎洁的明月当真璀璨如明珠,与星辉映,照耀着这片大地。&ldo;我有点好奇,先生的师父是个怎样的人?&rdo;谢衣淡笑道:&ldo;姑娘知晓我所居于的流月城是个怎样的地方吗?&rdo;姬偃重新看向谢衣,道:&ldo;居于九天之上,离这人界很远很远,那里植被稀少,六月过后便严寒封冻,举目只见一片荒凉。你们是上古人族,当时天柱还未倾塌之时,浊气并未像如今这般的旺盛。自天修补之后,大地上的浊气开始蔓延,渐渐的,很多上古时期的人族纷纷受到浊气污染而亡,可那时候,烈山部人恰好在流月城内,又因高居九天的关系,并未受到传染。只可惜,数千年过去,人界浊气越发强盛,连神都远居天界,不愿接近人界了。更何况是你们……上古时期,活于清气之下的你们……&rdo;谢衣在姬偃讲出那些话来时,嘴角边的淡笑已经不见,他侧头仰望外头的皎月,声线冷硬道:&ldo;姑娘说得没错。族中有许多人罹患恶疾,病痛缠身,盛年夭亡。自出生起,我日夜目睹的,便是如此景象。我自小便想,有没有一种方法,能稍微帮帮大家?于是我开始研习法术。后来,我遇到了我的恩师。&rdo;&ldo;他是个怎样的人?&rdo;&ldo;我的师父,他是个异常出色的人。无论修为、智谋、胆识抑或担当,于我看来,即便时至今日,仍不作第二人想。就如这高天孤月一般……遥不可及、如冰如霜,却又独自照彻漫漫寒夜……&rdo;眼前的人,明明只是一具偃甲,可谢衣却将一切,包括自己的记忆都留给了他。其实,若只希望偃甲谢衣能够继续钻研偃术,而不问世事,只要抹杀流月城和他师父沈夜的记忆就好。可是,他没有。于谢衣而言,那些珍而重之之念是永远都不能被舍弃的。&ldo;先生可想知道,于我而言,他是怎样的人?&rdo;谢衣道:&ldo;愿闻其详。&rdo;&ldo;论才智,论心计,他是一名非常成功的统治者,也是令我佩服的敢作敢为之人。只是,终其一生,他都没有走出自己的梦魇。回顾他的一生,他的阴影皆来自他的父亲,上一任流月城的大祭司。不过想想也是,这世上哪有一个做父亲的会像上任大祭司那般狠心的,为了讨好城主,为了帮助城主,宁愿牺牲掉自己的儿女。就算要忠,也不该像上任大祭司这般的愚忠。他很像他的父亲,无论是音容样貌,还是现在的行事狠辣,皆与他的父亲一模一样。可反过来看,这确是一个成为王者必要条件。说真的,可能到后来,很多人都不会喜欢他,可我却很喜欢他这样的人。能像他这样,明明知道自己是错的,却还勇于承担这一切果。明明知道那条路布满了尸山血海,无法回头,却还心甘情愿的继续前行。这世上,有几人能像他如此?你说他是异常出色的人,在我看来,也的确如此。不过,我心中却还有一人,比他更为出色……&rdo;谢衣听着姬偃的话,当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忍不住有点好奇,问道:&ldo;哦?此人是谁?又在何处?&rdo;没有回答谢衣的话,反而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一般,道:&ldo;先生可知,数千年前,姬偃也只是一介凡人,生老病死,皆有天定。后来,我死了,死在那个人的怀里……在那以前,我总会想,若百年之后,抑或是其他原因,我比他先去了一步,化成一缕游魂,我也一定要陪在他身边。可这世上有四个字总会给你的人生带来无数的变数,那就是世事无常。我回神,看着只有红色的世界,我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无法出去的地方。在那个世界中,我不见天日,不知日月,除了无尽的战斗和厮杀。有时候,我会迷茫,可每每想起在这世间还有一人等着我,我便又有了继续战斗,继续变强的动力。也唯有如此,我才有机会离开那个世界,才能再次寻到他,与他一世长安……&rdo;谢衣心念一动,问道:&ldo;那人可是……&rdo;一眼就看出谢衣猜错了,姬偃摇头道:&ldo;这四合院内又不止禺期一人。&rdo;谢衣怔了怔,半晌,才恍然道:&ldo;难道是……&rdo;那只小黑猫??姬偃淡笑点头,眼底笑意加深。谢衣忽地轻笑出声,接着摇头道:&ldo;姑娘当真与旁人不同。今夜,与姑娘聊此一番,在下倒是解了不少疑惑。可在下也该给姑娘一句提醒,姑娘解决了流月城之人,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恐怕姑娘想要的一世长安将会再无安宁……&rdo;姬偃微微笑道:&ldo;若姬偃怕流月城的人,就不会将他们安置于青龙镇上的断魂草尽数毁去。不过,姬偃也该给先生提个醒,砺罂是心魔,心魔无形无体,要对付起来,恐没那么简单。&rdo;谢衣道:&ldo;多谢姑娘提醒,在下明白该如何对付砺罂。&rdo;姬偃看着谢衣,知那条路他终是会去的,即便这过程早于最初不同,结局却不会改变。偃甲谢衣必会亡于捐毒,这是定数,也是命数,谁也无法更改。姬偃对谢衣所提到的线索和所说的话,不过是让偏离的主线重新回去而已。她不喜欢麻烦,可也不代表麻烦上门了,她不会去处理。偃甲谢衣也好,乐无异他们三人也罢,与阿阮的会面是不会被更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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