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韩世奇突然开口道:“耶律兄,柴滟留下有话,意思是若赵德芳知道此事,她不会救小蛮。她的目的并不是伤人,是买粮。”耶律宏光许是内心惶急,不自觉中紧揽着自己的手越收越紧。身子麻痹已久,浑身上下僵直麻木,因此自己竟丝毫不觉得疼痛,隐隐的还觉得有些痛快。我紧贴着他胸前,听着他的怦怦心跳。心中暗自思忖:千万不要再失去意识,若不然……。“达石,找面生的云狼们去擒柴滟。切记,你们的目的是擒人,至于她的身份,任何人不得说出来。”耶律宏光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咄贺一两人应下后匆促离去。房中归于平静,耶律宏光只是紧紧抱着自己默不作声,而韩世奇不知为何亦不开口。半晌之后,耶律宏光冷漠的开口道:“韩兄,你家世显赫却从不依仗父亲势力,小小年纪独力涉足商界,仅几年工夫便在粮食界独占鳌头,这点上我很钦佩你,就连大王都赞你说若能为国出力,必定是栋梁之材。可是为什么?你让外人觉得你抵抗朝廷。不说其他,仅说在汴梁开设粮铺,你的目的是什么?韩大人在朝中顶着众大臣的质问,如今小蛮也牵连进来,这就是你乐意看到的?”耶律宏光平素里冷傲凌人,事不关已定会不闻不问。此时一番推腹之言,韩世奇却无法开口解释。我心中暗自焦急,因为柴滟购粮一事殃及自己,韩世奇若用不恰当的理由,耶律宏光心中隐怒哪会这么容易平息。但家族隐秘之事,韩世奇又怎能说与他人听呢?心中如被塞入一团棉絮堵得难受,可身子依旧软绵绵的,自己也仍不能开口说话。韩世奇声调淡淡,“任何一个生意人都想把生意做强做大,我亦不例外。”我心中一沉,这个理由会令耶律宏光更加愤怒。果不其然,耶律宏光冷哼一声,道:“韩兄做事令人佩服,请你回避,我要和蛮儿单独待着。”知道赵德芳另娶,自己清楚地体会到了那种切肤之痛。而韩世奇难言之事和自己的如出一辙。此时韩世奇的感受自己能体会得到。而耶律宏光却不知,才会这么咄咄逼人。我心中一急,眼角有股热流顺脸而下。许是泪水浸湿了耶律宏光的衣衫,他身子轻颤了下,用手轻抚着我的脸庞哑声问:“蛮儿,你能听到我说的话?”“是的,我能听到,宏光。”我心中大声呼喊,可口中依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想动动手指,可却不知道自己动了没有?自己应该是躺在刊家粮铺后院自己的房中,因为能听到东赢人用的拉门声停下的声音,紧接着韩世奇道:“蛮儿,……,你真能听得到我们的谈话?”他激动的不成句,“真……真能听见吗?”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心中焦急万分,可更焦急的却是脑子又一次慢慢模糊起来。~~~~~~~~~~~~~~~~~手指好疼,钻心的痛。我倒吸一口气,却突然觉得口中含有一物,软软的不断有热流流出来,自己被迫咽下,味道腥腥的咸咸的。脑子渐渐清醒,舌尖轻舔了下口中之物。口中之物竟颤抖了下,我心头一震,耳边已传来耶律宏光惊喜的声音,“师公,蛮儿醒了。”我矍然睁开双目,入眼处正是耶律宏光手指自自己嘴中取出的时候,那双手黄中泛白还兀自流着悚目的鲜血,我眼中再容不下其他,他却毫不在意地咧嘴笑着向咄贺一伸过去,咄贺一慌忙上药包扎了起来。他嘴角微抿静静看着我,我慢慢抬起胳膊平伸到他面前。他轻摇了下头,我坚持平伸着。他轻轻一叹,把手伸过来。我轻抚着那层白纱布问:“疼吗?”他摇摇头。突然有人轻咳一声,我一惊回神。却见师公已走出门外,韩世奇步子虚浮正走到房门口,最后的阿桑皱着眉不住回头看。阿桑眉眼蕴愁,正欲再次轻咳,却正好看见我望向她。她展颜一笑,马上回过头。我顺着看过去,却见韩世奇甫出房门,身子一下贴在墙上,似是所有力量一下被抽离了一般,他头半仰双目紧闭,自己能看到的半边脸颊苍白而悲怆。阿桑脚步一顿回头恨恨瞪我一眼,走过去搀着韩世奇的胳膊慢慢走出自己的目力所及范围之处。阳光自大敞的房门洒进来,干爽中透着春草的清香。那无力贴靠在墙上的一幕如被烙在心间,于是,怔怔呆望着房门再也回不了神。不知过了多久,手指的痛提醒着自己,身旁还有人。嘴角噙着丝笑回过头,正对上那幽若深潭的黑瞳正若有所思直盯着自己。见我笑盈盈的,他咧嘴朝我粲然一笑,“想不想看看那只虫子?”我身子不自觉往后一缩,苦着脸摇头道:“不想看。刚刚看到了师公,所以并不是擒到了柴滟?”耶律宏光面色一沉,两颊肌肉微动,怒道:“萧达石到赵府时,柴滟赵德芳已不知影踪。萧达石找了许久一无所获。众人皆慌时,恰好一中年妇人前来买粮,要量较大,粮铺小伙计领到后院见了韩世奇,才知是柴滟所派。她要求先送出她所要粮量的一半,待粮不出意外送到目的地,给你吃半粒药,然后送另一半,送完之后才能给你吃另半粒药。”我心中狐疑,问:“我昏迷几日了?”房中无椅子锦凳,此时耶律宏光早已坐在矮榻上,他道:“我们怎会按她要求的做,我们逼她先把她身上仅有的半粒药给你服下才运的粮,你服下药不到半个时辰,师公接到消息也赶到了。师公见过此物,知救治方法。”我举起层层裹着的手,“虫子是从手指中出来的?”他轻颌下首,“若师公不赶来,你就是吃了整粒的药,虫子虽被溶,你行动也无大碍,但会时常晕眩。”柴滟心机果真深沉,前来购粮之人身上竟只有半粒药。这样一来,为了救我,韩世奇势必会售她所需要的量。只是她没有想到师公会在,还有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赵德芳没有买到粮竟会随她走?耶律宏光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凝目望着我不语。他似是有话难以出唇,我心头一惊脱口急问:“李继迁联络其族兄之事,你是不是有麻烦?”看我焦急之色显于脸上,并强撑着支起身子欲坐起,他探起身欲摁下我的身子,我头一仰,唇竟若有若无自他左颊蹭过,心头一阵轻颤仿若漏跳一拍,而他静静盯着我,双眸中溺着温柔至极的光芒。一时之间我呆了。半响之后方惊觉我双手依然支在榻上,他双手仍握在我的肩头,两人眼对着眼,鼻子对着鼻子,唇对着唇静静地对视着,两人姿势说多暧昧就有多暧昧,我口中“呀”地一声惊呼,抬起一只手向他推去。他促不及防间一声闷哼摔倒自己身侧,我倒吸口冷气,怎么会用这只伤手呢?耶律宏光顺势躲下来挪到榻边,看我苦着脸看自己的手指,他唇边漾着笑道:“李继迁联络其族兄只是图谋李继捧献给赵光义的四个城池,可放心了,夫人?”我脸一热,啐道:“谁是你夫人?谁又担心你了?你刚才面色古怪,我才顺口问问。”他轻声笑起来,“只是顺口问问?”我向里侧挪了些距他远一点,不再和他说话。他斜睨我一眼扭过头望着上方,“柴滟购粮分两批,而赵德芳没有买到粮却离开了赵府,我估计柴滟购的粮一批是为自己,一批是为赵德芳。”我头中一震,道:“难道赵德芳知道柴滟身份?”他轻颌了下首,“这只是猜测,据天仰说那晚的情形来看,柴滟应该对赵德芳隐瞒了真实身份。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些都不是关键的,关键的是尽快找到柴滟的藏身之所。第一批粮运的方向是北方,应该是鹰宫所用。若我没有猜错,第二批应该是四川方向。贺一会一直追踪下去,只是去鹰宫报讯给你娘亲这事,我不放心你只身前去。小蛮,不管我身在何方,总会有云狼们跟着你,所以,切记不要单独行事。”丝缕酸涩瞬间涌上心头,苦苦一笑道:“宏光,这次我必须我亲自去。我要明明白白告诉娘亲,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心里永远希望娘亲活在这世间,希望她不受任何人威胁活在我身边。若她出了什么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敞开胸怀,我这一生都会活在自责里。”耶律宏光面色黯下来,翻身坐起凝神看着我,“我陪你前去。”我摇头阻止,“不行,萧清垣知道你的身份,你不能出事。”耶律宏光一听,本来紧蹙的眉头一下舒展,笑着道:“鹰宫与契丹并无正面冲突,这时候,根本不希望契丹知道他们的存在,所以不会出什么事。退一步讲,你娘亲在,他也不敢怎么样。”心中电转,鹰宫若不依靠外力,凭自己的力量还没有强大到能抗衡契丹,耶律宏光分析的极有道理。另外,赵光义仍在病中,师公显然不能远离汴梁。若自己只身前往嵩山,娘亲会不会见自己,还真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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