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睁开眼,淡笑道:“你以为,王氏真的会让她诞下子嗣?”朱氏虽然连连受挫,但如今冷静下来,便已经想明白这些事情的关窍。先不说洛阳那边是不是王氏在搞鬼,但菊娘之事,很显然就是王氏拿来刺激她的手段。只要她的“病”一好起来,菊娘的利用价值也就到头了。文彩也回过味来,“如此说来,眼下最希望菊娘出事的,反而是韩国夫人了。”“嗯。”朱氏吩咐道:“这段时间,将院子里的人都看好了。切莫与菊娘那边扯上半点关系,尤其是吃食与用物,免得再让王氏算计。”文彩应声,“婢子一定仔细嘱咐。”诸事吩咐妥当,朱氏的心情却还是很低落,晚膳也没用几口。文彩从旁劝慰,“夫人既说了,菊娘不过是韩国夫人用来对付夫人的棋子,自然也闹腾不了几日。待夫人好起来,一切如旧,郎主对夫人也会重新重视起来的。”朱氏淡笑,默然无言。“夫人。”一小婢匆匆而入,“郎主过来了。”闻言,朱氏眉头微扬,文彩也是喜笑颜开,“郎主还是念着夫人的。”“还有……”那小婢看了一眼朱氏的神色,继续道:“菊娘同行。”文彩一愣,朱氏眼中闪过意外,随即道:“知道了。”小婢离开后,文彩一面替朱氏理了理衣襟与头发,一面担忧道:“菊娘一同过来,该不会是想趁机陷害夫人吧?”朱氏无精打采地道:“如今时机还早了些,应当不至于。”很快,唐池已经与菊娘并肩走了进来。朱氏一眼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微垂眸子敛下了复杂之色,“郎主与菊妹妹来了。咳咳……恕我身子不爽,不能接迎。”唐池松开菊娘的手,来到朱氏近前,替朱氏顺了顺背,温声道:“看你脸色还是没有起色,不如,明日再寻其他的医师过来瞧瞧?”“多谢郎主关怀,妾今日觉得好些了。”朱氏看向行礼的菊娘,“菊妹妹不必多礼,你身子也不利索,坐下说话吧。”“多谢夫人。”菊娘扶着侍婢的手在旁边绳床上坐下。朱氏朝唐池道:“我听说菊妹妹还在害喜,郎主怎好让她来妾这里,若是沾染了病气,倒是妾的不是了。”唐池还未开口,菊娘已经道:“是婢子的不是,婢子入府已有些时日,还未曾来向夫人请安,实在心中有愧。今日觉得精神大好,便想出来走走,恰巧路过夫人这里,便来请安。不诚之处,还请夫人见谅。”看着低眉顺目的菊娘,朱氏一时有些恍然。夏氏也是个温柔乖顺的女子,只是从前都是自己向她低眉顺目,如今看着与夏氏神似的菊娘,看她对自己如此恭敬,朱氏有些不习惯。“郎主。”门外传来唐池亲随的声音,“四郎君说有急事禀报郎主,现下已在书房等候。”闻言,唐池不由看了一眼菊娘。菊娘忙道:“贱妾无碍,今日见了夫人,只觉与夫人有缘,还想再与夫人多聊几句,郎主不必担心。”闻言,朱氏微微皱眉。唐池点头,“也好,你们说说话。若四郎那里并无要紧之事,我再过来。”说完,唐池大步离开。唐池走后,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朱氏耷拉着眼皮,任由文彩揉捏双手,没有说话的意思。菊娘默然一阵,忽然开口,“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今日,婢子是诚心来拜见夫人的。夫人对婢子心存疑惑,婢子可以理解。但也请夫人试想,婢子明知大难将至,难道还会如飞蛾扑火一般,自断生路吗?”正文:唐玉项的处境朱氏瞟了一眼菊娘,语中带了嘲讽之意,“看不出来,你在王家倒也读了些书,见识不浅啊。”“婢子不敢与夫人争锋。”菊娘起身一礼。“快坐下吧。”朱氏道:“你如今身怀有孕,若是有个万一,我这里可担待不起。”菊娘摇头,“夫人还是不相信婢子。眼下在夫人这里,除了夫人不想婢子出事外,最怕婢子出事的,便是婢子自己了。一旦有‘意外’,婢子必死无疑。”闻言,朱氏认真地看了看菊娘的神色,又将目光扫向了她的腹部。“文彩留下伺候便是,其他人都退下吧。”朱氏收回目光,淡声道。“夫人。”文彩不由出声阻止,万一菊娘此刻在这里出了事,只怕朱氏不好向唐池交待。但朱氏却没有回应文彩。很快,屋内只剩下了菊娘、朱氏与文彩三人。菊娘扑嗵一声,拜倒在地,“婢子死罪,还请夫人解救婢子!”文彩吓了一大跳,却听朱氏冷笑道:“我还真是小瞧了她,连这样恶毒的法子都想地出来,竟敢无中生有,诓骗郎主!”菊娘哀声道:“婢子深受韩国夫人压制,若不依从于她,只怕早已冤死。这几日,婢子日夜难安,今日好不容易求到夫人这里,还请夫人怜悯,救婢子一命。”文彩的神色由惊诧渐渐转为了平静,听着朱氏与菊娘的对话,渐渐明白了什么。如此说来,菊娘竟是没有怀孕吗?那韩国夫人还真是大胆。“我为何要帮你?”朱氏冷漠道:“莫说我与你半分情谊没有,便是有,我也一样容不得你!”连王氏都容不下菊娘这张脸,何况是她?菊娘抬首道:“夫人,婢子既然可以成为韩国夫人对付夫人的手段,那反过来呢?婢子相信,夫人是有远见之人,今日若保住婢子,他日未尝不能向韩国夫人给予致命一击。”朱氏嘲讽一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人之将死,也可能为了活命无所不用其极。我不是什么善人,也绝不做蠢人。今日救下你,他日再被你反咬?”菊娘道:“夫人所疑虑的,无非是郎主对婢子的重视。可婢子若说,婢子从头至尾便不想进府,也对郎主毫无情意呢?婢子原本,便已定有婚约,只因家遭巨变,才受王家所制。”说着,菊娘伏地泣声,“婢子所言,句句属实。夫人若不信,尽可命人去彻查。以婢子之能,未必不能真的怀有郎主的子嗣,可婢子却依从韩国夫人。只因……婢子尚且奢望,还有一日能与他团圆。”朱氏沉默一阵,“真假与否,我自会去查。帮与不帮,最后也在我。文彩,好好送菊娘子回去,莫让人以为,是我欺负了她。”文彩应声,亲自送了菊娘离开。唐玉项后半夜才昏昏沉沉入睡,第二日一早,便听闻宫中来使,携陛下的却北刀来传谕。唐玉项连忙穿戴一番,被人抬到院中迎接。“陛下口谕,晋王二公子才德兼备,勇武过人,今宝刀赠勇士,还望二公子早日养好伤势,他日能为成国出力,报效君前。”宣谕使念完圣谕,亲自将却北刀奉到唐玉项跟前。唐玉项还站不得,只能由人扶着单腿而立,他伸手接过那沉甸甸的宝刀,一面谢恩,一面在心里叹息。他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到底还是一朝尽毁。今后,自己怕是难以再过安宁的日子。唐玉项命人好好款待宣谕使,又准备了足够的钱物,将人好好送了出去。青葵也早接了消息,在旁边照应。唐玉项将却北刀供好,将青葵唤到屋里,只留了知书在旁。“阿葵,陛下突然赐我却北刀,你认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唐玉项靠坐在榻上,看着青葵缓声问道。青葵垂眸道:“婢子以为,有时好事也可以变作坏事。有些坏事,也未必没有好的方面。”“何以见得?”唐玉项道:“陛下明显已对我起了猜忌之心。我过去隐着自己的实力,陛下必定以为我另有图谋。”青葵道:“正因为陛下已经对二郎君有所起疑,二郎君才更应该振作。若能在君前表明忠心,一样可以得到陛下谅解。陛下所疑惑的,也正是二郎君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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