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可收拾好了?”换了一身红色袍服的唐玉项走进屋子问道。青葵与众人行礼,十松回答,“换是换好了,可郎君不喜头帽,扯散了两次,奴等便只好以簪束之。”唐玉项看了看唐玉和,点头,“无妨。我向宫使打听过了,陛下如今正在内园听戏。皇太后与皇后也在,应该只是普通的家宴。”说着,唐玉项的目光扫了几人一眼,道:“阿葵与知书随行便是,你们几个留下来收拾。”“是。”众人应声。哄劝着唐玉和离开了居屋,青葵不由向唐玉项小声问道:“陛下应该清楚郎君的情况。若是一会,郎君做出什么冒犯的举动,可有大碍?”唐玉项微微皱眉,“你放心,我会看好阿兄。”听着唐玉项的话,青葵始终觉得不放心。走出院子不远,已有内侍与马车相候,唐玉项与那几位宦官客套一番,然后引着唐玉和与青葵上了马车。府门外,还有兵士随行。唐玉和大概因为连日赶路,精神不济,一坐上马车,便靠着青葵打盹。青葵看了一眼唐玉和,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唐玉和才进洛阳,陛下便急着召见,当然不会是出于真的关心,否则也不会将疯了的唐玉和扔到晋阳傅才敏府里,数年不闻不问。青葵直觉,今日的召见,怕是没有这么简单。“阿葵你不必害怕。”唐玉项看着青葵的神色道:“陛下与皇后都是和善之人,皇太后也十分慈爱。”青葵看了看唐玉项,明白过来。陛下与皇后不说,皇太后那里,应该还好说话。再者,皇太后是琼华长公主之母,她对唐玉和应该会宽容许多。洛阳几经战乱,据说如今的皇宫已不复往日华丽。但在青葵看来,也是高台林立,华殿拥集,十分宏伟壮观。人置身于其中,但觉分外渺小。进了几重宫门,马车便不能再前行。原本陛下有特例,给唐玉和与唐玉项准备了肩舆代步,但唐玉项坚持步行前往,那内侍也就没有再勉强。待一行人来到宴殿,唐玉项已经微喘,额上也布了汗珠。早有内侍进殿禀报,趁此机会,青葵向唐玉和道:“郎君,一会儿跟着二郎君向贵人行礼就好,知道吗?”这样的场合,青葵并没有资格进殿。唐玉和神情有些疲倦,对于青葵的话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没听进去。“宣晋王长公子,左千牛卫将军唐玉和、晋王次公子,宁远将军唐玉项入殿面圣!”殿内传来一道道朗音,旁边的内侍连忙道:“两位公子请。”唐玉项整肃衣冠,青葵也替唐玉和理了理衣袍。“阿兄,来。”唐玉项向唐玉和伸手,想要引着唐玉和上阶。但唐玉和却不理会唐玉项,只是看向青葵,“阿葵,走。”青葵连忙道:“郎君先随二郎君进去。”唐玉和不耐烦地扯掉身上令他感觉到不自在的坠饰,然后就地一坐,打着哈欠道:“阿葵不走,我也不走。”唐玉和这副模样很是没形象,旁边有的值卫不由偏开了头,装作没看见这一幕。殿内再次传来宣召声,唐玉项有些情急地朝身边的内侍道:“还请宫使代为呈情,阿兄的病情尚未治愈,若离了此婢,只怕言行无状,会冲撞了陛下与殿里的贵人。”那内侍扫了青葵两眼,青葵连忙朝其一礼。点点头,那内侍道:“此婢唤何名?”“多谢宫使。”唐玉项连忙道:“此婢名唤青葵,还请宫使再代为向皇太后问安一声,青葵原是在琼华长公主身边伺候的。”说着,唐玉项凑近那内侍,塞了些钱物。闻言,那内使的神色更是一松,转身匆匆朝殿内而去。很快,那内使回来,让三人一同入殿,还教导了青葵几句,青葵道谢不已。尚在殿外之时,青葵便已听见殿内传来嘈杂的声音。既有各种乐器之音,也有说话声,还有不时的嬉笑声。直到进了殿,青葵才知道这殿里正在表演参军戏,十分热闹。而看戏的,似乎也不只皇上、皇后与皇太后三人。唐玉项在前,随着引导的侍官在合适的位置停下,然后拜了下去,“臣唐玉项携兄唐玉和拜见……”唐玉项的话未说完,原本殿中正表演着戏目的人群便骚动了起来。在一旁奏着乐器的乐工也是一懵。不为别的,只因唐玉和突然冲进了表演的人群中,然后抢过表演者手中的表演工具玩乐了起来。唐玉项一脸尴尬,青葵伏地未动,只是默默听着殿里的动静。这里可不是她随意乱动的地方。虽然已经预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殿里的人会怎么看待和处理,还是未知。“阿葵,好玩!”唐玉和一边学着表演者的样子舞动,一边朝青葵的方向打招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知危险将近。“臣有罪!”唐玉项顿首,“阿兄无状,皆是臣之过,请陛下责罚于臣。”乐音停了下来,周遭那些看戏人的嬉笑声自然也安静了下来。偌大的殿内一片寂静,只除了唐玉和的踏步声,还有乐呵不已的声音。似乎觉得不如方才热闹,唐玉和朝那边乐工道:“乐响!乐响!”见没人理他,唐玉和又朝青葵委屈道:“阿葵,不响了!”青葵心中微叹,却不敢搭理。也只有唐玉和一个人察觉不到这殿内的诡异气氛。“阿葵,你怎么也不理我了?”唐玉和扔了手中的玩物,来到青葵面前,摇晃着青葵,“阿葵,不好玩,回去。”青葵心里简直在流泪,这个混蛋郎君,还真是她的好郎君。明明自己头上悬了把刀,还要使命地将她给拉扯进去。从入殿到现在,他到底念了多少遍自己的名字?生怕阎王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吗?青葵开始觉得脖子发凉。“后头那个婢子,可是唤作青葵?”一道妇人的声音响起。“皇太后问话呢,快些回答。”旁边的内侍小声提醒。青葵连忙起身再拜了下去,“回皇太后的话,婢子青葵,拜见各位贵人。”曹太后笑了笑,“看你年纪不大,行事倒是有分寸,难怪阿和如此粘你。琼华也在信中提过你,说你是个伶俐的,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说着,曹太后向皇上唐焕道:“今日是场家宴,难得阿和回来,又如此欢喜,陛下莫要吓着了他。”皇上唐焕也笑了起来,“母亲说地极是。”正文:有惊无险话语一顿,唐焕的声音转为沉肃,“晋王长公子让你们起乐,怎的不听?还有你们,朕叫停了吗?”唐焕音落,那些乐工伶人连声求饶,紧接着乐音重新响起,那些表演的伶人也动作起来。唐玉和重新被吸引了注意力,又转去他们当中学着手舞足蹈起来,还模仿着他们夸张的说话声。唐玉项被叫起,赐了座。青葵自动退到一边,立在离着唐玉和近的地方,仔细看着唐玉和的动向。还别说,唐玉和在模仿方面,挺有些天赋。很快,殿内恢复了之前的气氛。唐焕似乎认真看了一阵,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朕今日方知,阿和还有如此能耐,往日可惜了!”殿内众人跟着哄笑起来。青葵看了看唐玉和的神色,他正沉浸于戏目中,根本对周遭的这些笑声不在乎。尽管青葵觉得,这些笑声当中,包含的嘲笑与讽刺意味更多。从前威风不已的玉面将军,今日却在殿内行伶人之事,不免让人感叹。“长公子在琼华长公主的府里头养了这么几年,还不见好转吗?”另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声音却是比曹太后的年轻。“皇后这话,莫不是在说,长公主对晋王长公子不上心?”又一妇人道:“可方才皇后不也瞧见了吗?晋王长公子对那唤青葵的婢子如此依赖,可见琼华长公主调教人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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