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问道:“大哥,这信中究竟写些什么?”秋临风却似没听到她的说话,仍捧着信再三地看,喃喃地道:“这、这怎么可能?”林啸提高了声音:“大哥,大哥,你怎么了?”秋临风这才回过神来,却收起了信,围着林啸左走三圈,右走三圈,仔仔细细地看着她。林啸被他看得不安,强笑道:“大哥,这信有什么古怪,让你变成这副样子?”秋临风微笑道:“林——林‘兄弟’当真想知道这信中的内容吗?”林啸笑道:“一封能让大哥看了变得如此古怪的信,小弟当然好奇了。”秋临风微笑道:“好,既然你如此关心林庄主这封信的内容。那、就请就仔细地看上一看。”说着,将身后的信递给她。林啸接过信来,只掠了一信,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信上只廖廖几句:“秋贤侄,小女林蕙已到扬州,化名紫星剑林啸,望加照拂。”看完这几字,当真如晴天霹雳,眼前顿时变得模糊。耳边似听得秋临风惊喜的声音道:“原来你就是林蕙小姐。”林啸忽然大笑起来:“好玩,真好玩,这六哥当真胡闹得紧。”秋临风诧异道:“你为何发笑?”林啸看着秋临风笑道:“真是君子可欺之以方。想不到秋大哥连这种荒诞不经的话也会相信。”秋临风皱眉道:“荒诞不经的话?什么意思?”林啸镇定自若地微笑道:“我们兰亭七友结义,虽说是意气相投,但却也各有所长,各有各的怪脾气。六哥青阳剑卓青书,最好书法,最擅长模仿各色人等的笔迹。二哥黄龙剑穆举,却是最喜捉弄人的。我与秋大哥一见如故,志同道和。想是穆二哥看着不服气,存心与卓六哥联手捉弄我们了。”秋临风道:“你是说,这封信是卓六公子伪造的?”林啸面不改色地道:“正是。你瞧这每一字连笔之间,可是不太自然。”秋临风待要细看,林啸又道:“虽然卓六哥仿得极是高明,旁人一般看不出来,可是我与他兄弟一场,自然一眼就能够看出其中的破绽。只可惜内容太过奇怪,怎能叫人相信。”说着连连摇头笑道:“我是林家小姐,六哥六哥,亏你想得出来。”秋临风被她煞有介事地一说,不由得也迷惑了,摇头笑道:“你们兰亭七友,当真令人骇异,兄弟之间,竟然开得出这种玩笑。”林啸微笑道:“我却是不敢怪他们,因为始作俑者正是小弟。可能是因为我平时捉弄他们太过份了,所以他们这次也想捉弄我一下。”秋临风被她一番鬼话,十分疑云已经去了七分,只是仍有些奇怪。林啸瞧见他的脸色,眉头一皱,又想一计,她忽然哎哟一声,道:“糟了糟了。”秋临风问道:“怎么了?”林啸道:“小弟今日约好了一位姑娘,不好叫人久等,这就要去了。”秋临风皱眉道:“约了一位姑娘?”林啸笑道:“大哥可要与小弟同去?”秋临风正想问个究竟,道:“好。”结果他就被林啸拉到一个他绝对不会去的地方。林啸拉着秋临风,来到瘦西湖畔的鸣玉坊。鸣玉坊是青楼汇集之所,走在坊中,但听得丝竹声声中杂着曲声乐声行酒声,当真是天下少有的销金窝。鸣玉坊中,最出名的是琼花书寓。昔年隋炀帝为观琼花下扬州,而大修大运河,终于丢了江山和脑袋。扬州琼花,当有倾国倾城的魅力。而琼花书寓中,却有一朵活琼花,那便是名歌妓舒韵奴。这舒韵奴不仅人长得极美,她的琵琶和歌喉,在扬州更是久享盛名。她不但善于歌唱,而且自己也会作诗填词,名动公卿。只是她为人孤傲,扬州的富商巨贾等闲要见她一面也不可得。秋临风虽从不涉足风月之所,对这位舒韵奴姑娘倒也久闻其名。林啸却带着秋临风走进了琼花书寓。两人刚走进琼花书寓,就见一个妖娆妇人撇下众人,忙冲着林啸迎上来,一叠连声叫道:“哟,今天是哪阵风把七爷您给吹来了。七爷,您可好久没来了,可把咱们韵奴姑娘给想坏了。韵奴姑娘可是一天都要问好几次七爷您呢!”说着,忙将两人引入后庭。绕过几处回廊,只见一间清雅小筑,上写着“韵楼”二字。林啸笑嘻嘻地问道:“妈妈,韵奴近日可好?”只见一个少女,倚在门边懒懒地道:“好也罢,歹也罢,七爷你也关心吗?”秋临风只觉得她的声音低低地,却有说不尽的缠绵宛转,听在耳中更是荡气回肠,只这一句话,三分幽怨中却有着七分情意。秋临风大奇,原来林啸竟是常到这种地方来。不但是常客,且与这少女当真是有些关系了。林啸走近柔声道:“韵奴,你可清减许多了。”舒韵奴白了他一眼,道:“你一阵风似地来,一阵风似地又去了。却来与我说这些甜言蜜语,哄得人呆想。你四处留情,怎么知你对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她莺声呖呖,真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说到动情处,眼圈儿微微一红。秋临风是局外人,见此情景,却也不禁心中一动,直欲将她拥入怀中安慰。他退了一步,脸也不由地红了,心中暗道:“怪不得人说琼花书寓的舒韵奴姑娘,只消轻启樱唇,便可使男人疯魔了,当真名不虚传。”林啸笑道:“我这可不是来了吗?来来来,韵奴,这位是我结义的大哥秋临风。”“秋临风?”舒韵奴一双妙目流转,看着秋临风却忍不住轻笑:“秋大庄主大名鼎鼎,小女子今日才得见识,当真久仰了。”林啸笑道:“你们两人同在扬州,却从未见过面,自然是久仰了。”“不——是——的——”舒韵奴拖长了声音道:“三天前,穆二爷到我这儿来过了。我才知道,啸哥哥你是特意到扬州来看‘人家’来了。”说着,妖媚万般地缠上林啸,娇笑连连。林啸面对着古灵精怪的舒韵奴啼笑皆非,虽然知道她在取笑自己,却是发作不得。恨恨地贴着舒韵奴的耳边道:“韵奴,你再这样,下次你若有事,可休要来找我。”舒韵奴轻笑一声,却笑得更娇媚了。秋临风看着她两人打情骂俏,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林啸不放心地看着秋临风,却见他若有所思的眼神,忙叫了他一声:“秋大哥——”秋临风忽道:“对不起,林兄弟,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林啸似笑非笑:“大哥当真如此正经,不涉风月。”秋临风微笑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说罢,走了出去。从老鸨絮絮叨叨的话中知道,两年前兰亭七友来此游玩,林啸便与舒韵奴形影不离。且两年前花魁大会上,兰亭七友各为舒韵奴填词作曲画像,使得舒韵奴声名大嚣震,成为扬州城的花魁。房内,舒韵奴倚在紫云石榻上,笑道:“你今儿怎么有空来了?还拖了这位正人君子下水?”林啸叹了口气:“韵奴,我正要你给我想办法呢!好象事情不照我的计划来了。”舒韵奴问:“怎么了?”林啸道:“我爹知道了我的身份。”舒韵奴懒洋洋地道:“那正好,你干脆与你爹说明真相,省得他总是想把你嫁出去。”林啸苦笑道:“我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一见到我爹,就不敢把真相告诉他。”舒韵奴笑道:“难道说你父女俩的猫捉老鼠的把戏就这样继续玩下去,然后让这些倒霉的男人一个个成为牺牲品。别人我不敢说,但看刚才的秋庄主,就决不是盏省油的灯。”林啸皱起了眉头:“事情还更不妙,我爹这次真的是铁了心要坏我的事,他居然写信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秋临风。幸亏我一番巧辨,才哄得他打消了怀疑。看来事不宜迟,我得尽快把秋临风给解决了。”她的眼光停留在舒韵奴的身上,舒韵奴吓得忙摇头道:“你莫要看我,我可不帮你出害人的主意。”林啸微笑道:“好,韵奴,你不帮我就算了。唉,想不到我林啸到危难时分,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帮我的朋友。七友之中,知道我真实身份的只有大哥和二哥,二哥是个专扯我后腿的家伙,指望他帮我是不可能了。只有大哥——”舒韵奴哼了一声:“指望姓沈的帮你,你别作梦了,沈白衣素以正人君子自命,他那个呆脑子里能够有什么好主意。”林啸心中暗笑,果然在她意料之中,一提起沈白衣,舒韵奴就一定会变“坏”。果然,舒韵奴娇滴滴地道:“我倒有个速战速决的方法,让你解决掉秋临风……”傍晚时分,林啸才悠闲地回到了秋水山庄。秋临风的脸色很奇怪,他看着林啸,一直在微笑,却不说话。林啸生怕秋临风责怪他寻花问柳似,她先说出一件事来:“大哥,我在韵奴那儿得了个有关太湖帮的消息。”秋临风惊奇地说:“太湖帮的消息?韵奴又怎么知道的?”林啸笑道:“青楼之中,原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秋临风微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认识韵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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