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君舔了舔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一时却想不起来。不过她既然答应了不再插嘴,故事没讲完之前便只好先保持缄默。“歌声引来了一位男子,那是个很有权威的人,他一眼就看中了她,于是将她带回了家里,纳为侍妾。从此她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她的族人也因此收到了丰厚的回报,她的夫君很有钱,能满足她的一切,可她只是个侍妾,而且他上了年纪,家里又有很多很多其他的妻妾……”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久久不再言语。平君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问:“讲完了吗?”金陵垂下眼睑,默默点了点头。平君笑道:“你这故事编得一点都不好。”他抬起头,表情怪异,过了片刻,哑声问:“为什么?”“一听就知道你拿今天的事现编了来取笑我的,我才不是故意唱歌来吸引什么有钱人注目呢。我……我跟你说,其实我已经订过亲了,我以后要嫁的人也是阉人之子,所以我不怕他敢轻视我,也不怕他会小瞧我,以后他若对我好,我也会对他好……我是独女,我父亲只有我母亲一个妻子,我以后也要像我父母那样生活,因为这样的相处让我感觉很舒心,我喜欢待在这样的家里。”金陵神情专注地聆听着她的话语,唇角微微扯动,最后走到她跟前,伸手用手背贴在她的脸颊上,“夜冷,小心冻着,回屋吧。”她的面颊冰冷,可他的手背暖得像手炉,平君用手蹭了蹭他触摸过的地方,嘻嘻一笑,转身跟上他的脚步,“和你说话挺有意思的,你不会像病已那样恶狠狠地捉弄我,即使刚才你编故事取笑我,我也没觉得不好,反而很开心。”金陵脚步不停地穿过中庭,语气温和地笑着说:“那也只能怪我自己太不擅长编故事了,居然被你一眼就识破了呢。”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回到门庑,推门刚跨进门槛,一阵酒气扑鼻而来。平君喊了声:“什么味儿啊,好臭。”喊完便愣住了。张彭祖和刘病已倒在了席上,食案边吐了一地的污秽,刘病已满面通红地呼呼大睡,不省人事,而张彭祖却还在不停地嘟囔:“来……再来……来……”金安上正与馆吏一起帮忙将两人从地上拖起来,金建脸色也颇为红润,双目混沌,走路踉跄,但好歹神志还是清醒的,见到金陵和许平君进屋,还知道憨笑着打招呼。“怎么回事?”金陵质问。金赏面不改色地解释:“一时高兴,酒饮多了。”平君闻言呀的一声低呼:“他俩可从没饮过酒。”焦急地飞扑过去,拉着刘病已软趴趴的身子摇晃:“醒醒啊,病已哥哥!病已……刘病已……”见他没反应,又只好去拉张彭祖。金陵不露声色地乜了金赏一眼,金赏微微一笑,略带自责,然而眼神却又无比地坦然。至此,金陵也只好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把他们扶回房间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于是金赏也过去帮忙,四五个人合力将张彭祖和刘病已扛了起来,平君跟着他们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意姐姐她人呢?她不会也喝醉了吧?”金赏挑了挑眉,回想起那名少女镇定自若地连干七八卮酒水而面不改色的情景,只得哂然一笑,“她说陪我们饮酒没意思,自个儿先回房睡了。姑娘你也赶紧歇着去吧,病已和彭祖有我们照顾。”平君对病已他们烂醉如泥的样子虽然有点不放心,但男女有别,在外住宿不比家里随意,她没法坚持,也只能作罢,和金陵作别,然后自己回房就寝。03、汤饼许是喝了酒的关系,王意很早便安寝入睡了,许平君反而因为换了环境怎么都睡不安稳,翌日卯时过后天还未亮她便醒了,然后躺在床上辗转反复,身侧的王意依然酣睡好梦。眼瞅着窗牖逐渐蒙上了一层稀薄的微光,平君起来穿上衣裙,正要洗漱,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步子放得很轻,但是因为人数众多,显得有些凌乱,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她好奇地打开门,探头出去却正巧撞上一群人从中合进来,最中间的那一个正是金陵,他的三个兄弟围在他左右,簇拥跟随。“金大哥?”平君走了出去,顺手关上房门,“你们这是要出去?”狐疑地打量他们这些人,一个个衣冠整齐,鬓发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她眼睑低垂,目光停留在他们沾满泥巴的鞋面上。金陵尚未回答,金建已抢着答道:“是啊,我们正要出去。”平君不会作假,她心里想什么脸上也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什么。金陵挥手截住金建的话,走近她,弯腰和颜悦色地说:“我们出去走了走,才回来。”“哦。”平君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我才起……”陡然间想到自己还没洗脸,眼角甚至还挂着不雅的脏东西,她面颊一烫,急忙扭头,“我去打水洗脸。”天井的角落里打着一眼水井,平君走得匆忙,井边苔藓密布,清晨露水凝重,光线不足,青苔又潮又滑,她一脚踩上去,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岔腿重重地摔了下去。井台边的苔藓滑出一道长长的白色滑痕,金陵离她最近却没来得及抓住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尖叫、摔倒,那颗心似乎也跟着她娇小的身躯一起摔到了地上。“许姑娘!”金安上以及一干郎官一起涌了上去,将龇牙咧嘴的许平君给扶了起来。面对着那么多人的嘘长问短,她虽然疼得一口气憋在胸间,眼泪含在眼眶里闪闪地打着转,却仍是勉强笑着不停摇头。金陵的右手一直半伸在空中,脸上的表情复杂,眼神深邃。金赏踏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低低地叫了声:“陛下……”他打了个哆嗦,胳膊垂下,眼睑也随之低垂下来:“替许姑娘打点水。”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淡,他没做停留,转身离开。金赏挥挥手,让弟弟金建带着十来个人跟上,而自己则指使两名郎官到井边替许平君拎桶吊水。一大早不等天明便去了云陵谒拜,这会儿虽然有心替天子准备朝食,可又怕这会儿近前反而招惹不喜,金赏和两个兄弟在外间转了又转,几次偷偷观察室内皇帝的脸色,见他似乎在伏案写字,可笔悬在指尖却始终不曾落笔。兄弟几人面面相觑,望着准备好的一堆膳食,却都迟疑着不敢端进去。这时门外脚步声响起,许平君一瘸一拐地蹒跚进门,尴尬的脸色中夹杂着很明显的讨好之意:“那个……金二哥、金三哥、金四哥,我借传舍的厨房做了点吃的,你们……要不要一起……吃点?”话说到最后,底气明显弱了下去,她直愣愣地看着金安上手里的一只食案,案上摆放的食物何止是精制丰盛可以简单形容的?她咧嘴笑了,手在裙子上蹭了下,“那我就不打扰了,谢谢……你们刚才帮我打水。”金赏与金建对视一眼后,立即将转身出门的许平君叫住:“等一下,许姑娘。”平君停下,很和气地说:“有什么事吗?叫我平君就好了,不用这么客气的。”金赏意味深长地一笑,“姑娘的名讳我们怎敢随意称呼?”稍显简陋的内室中,金陵正跪坐在案前支颐,浓眉深锁,笔管虽握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神思却早已不知飘向何方。窗牖上的光线一点点亮了起来,有一缕正照在他的眼睛上,他眯起眼眸,感受到强光刺眼,便微微挪动了下僵硬的身体,背往后倾仰。金芒罩洒中迎面走来一个女子,手里端着食案,面带微笑地对他曼声细语:“弗陵,读书辛不辛苦?肚子饿了吧,快来用些点心……”四周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暖和起来,淡淡的香气弥漫在不算宽敞的房间里,他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眼眶却不自觉地湿了,“母亲……”那声呼唤哽在喉咙里,他思念母亲的怀抱,思念母亲的微笑,思念母亲用温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呼唤着那个已经被尘封许久的名字。“金大哥!”眼前的影廓缩小,少女的眼眉间带着一抹腼腆忐忑,“这是我做的一些东西,你若不嫌弃,尝尝味道如何?”他的心猛然一沉,脑海中的虚影消失,等他看清阳光笼罩下的许平君后,很不是滋味地嘘叹口气。“金大哥有心事?”她虽然不是很聪明,但金陵脸上的寂寥神情还是看得出一二分的。他嘴角的弧线略略勾起,许平君手捧的食案中只简单地摆放了一只碗两只盘子——碗里盛着热气腾腾的甘豆羹,卖相虽然普通,散发出的香气却能很轻易地勾起人的食欲;一只盘内盛着韭卵,碧绿的韭菜托着金黄色的鸡蛋,另一只则搁了一块麻饼,一块油饼。食物虽简单,远远比不得未央宫太官们准备的御膳,但是这种温馨的感觉却使他觉得非常舒心。他没有回答许平君之前的问题,只是不着痕迹地避开话题,笑指着食案,“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她十分开心地将食案端到他左手边,金陵转了方向,准备进食,平君笑吟吟地将喝粥用的匕匙递给他。金陵左手匙喝粥,右手箸夹菜,她坐在对面替他分饼:“爱吃哪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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