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诺坐在办公桌前,愣愣地看着程绎敲过来的字‐‐&ldo;冤孽!&rdo;程绎一向提倡高调,说什么&ldo;字体大,红色醒目不会被忽视&rdo;,qq字体调成最大号的鲜红色,平时在群里面是特别醒目,她一出现就能引起所有人注意。可现在敲出这两个字,鲜红的&ldo;冤孽&rdo;就像是用血写成般刺眼。确实是冤孽吧。她谁都不爱,偏对柏颜对了眼。就在她失神的功夫,突然听到门锁被扭动的声音,跟着办公室门被推开。唐诺一抬头,赫然看到唐夫人出现在门口,红通通的眼睛泛着浮肿。她一下子站起来,喊了声,&ldo;妈。&rdo;她妈一向不来公司的,没想到今天找来了。唐夫人进门,把门关上,落锁。她向唐诺喊了声,&ldo;诺诺&rdo;这才喊出名字,就又带出哭声。&ldo;妈。&rdo;唐诺忙扶唐夫人在椅子上坐下,&ldo;你怎么来了?&rdo;才一晚上没见,眼睛都哭肿了,人也憔悴不少。唐夫人拉住唐诺的手,说,&ldo;诺诺,听妈的,你这回听妈的好吗?两个女人怎么能过日子啊!&rdo;一边说一边抹眼泪,&ldo;都怪妈,都怪妈啊,当初不该拦你们。诺诺,不管你想和谁在一起,妈都不再拦你,但不能是女人啊。怎么能是女人呀,这不是荒唐胡闹吗?&rdo;她一边抹鼻涕一边拍大腿,哭得唏哩哗啦的。&ldo;妈。&rdo;唐诺皱着眉头,心里紧揪地难受。&ldo;你先别哭好不好?&rdo;她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唐夫人的身边蹲下,握住她的手说,&ldo;妈……&rdo;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唐夫人说。理了理思路,才又说,&ldo;妈,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自康军过后,从来没有动过心,我也就想,找不到那个能动心的人,就这么一个人过,等将来哥哥有了孩子,把他们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疼也一样,一个人过也自在。抱着这样的想法过日子,你给我相亲我也去,也想也许有一天能在相亲宴上遇到一个喜欢的。可相了这么多回亲,见了那么多人,没一个能让我动心的。&rdo;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缓缓地呼出口气,才又说,&ldo;后来我遇到了她,那人不是四姐,我和她认识不超过半年。&rdo;她苦笑了一下,才又说,&ldo;她的脾气很好,人也随和,性情很好,看到她我就觉得安稳、踏实。&rdo;又笑了笑,说,&ldo;可她是女人,我最开始也想,女人怎么能和女人在一起呢?我妈要是知道了还不哭死,我爸知道了还不打死我呀。这街坊邻居还不怎么戳我的脊梁骨?&rdo;&ldo;诺诺,你知道就好。&rdo;唐夫人打断唐诺的话点头,&ldo;这样不好。怎么能去当同性恋呢?&rdo;唐诺笑了笑,又叹了口气,连叹气都透着颤音,不自觉的,又有眼泪从眼角无声的滑落,神情也变得落寞和伤感。她蹲在唐夫人的身边,把头埋在唐夫人的怀里,喉咙被哽咽住。她大口地喘气,想把哽在喉咙的那团气咽下去或呼出来,可偏偏就卡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不进不出。&ldo;诺诺。&rdo;唐夫人扶住唐诺,怀里的女儿颤抖得厉害,那呼吸声听得让她害怕。唐诺抬起头,拭去泪,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到底,才缓过气。她侧过身子,用手把脸上的泪也抹了,接着说,&ldo;其实她不爱我,她待我就像是待朋友,没有爱情。&rdo;抬起头,努力地不让眼泪往下滑,&ldo;但在她身边,我很开心,也很满足,让我觉得我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因为空气里有她的味道、她的气息。&rdo;她垂下头,抿着嘴笑了笑,头低下泪水直接跌落到地上,在地板上绽开。唐诺吸了吸鼻子,扭过头看向唐夫人,&ldo;我说我是同性恋,因为我对一个女人动了心。你们觉得这样子不好,我也觉得不好,因为你们会反对,因为街坊邻居会多嘴议论,因为唾沫星子都会把我淹死。&rdo;&ldo;诺诺,那以后就不要再说你是同性恋了,好好跟魏霆谈下去。&rdo;唐夫人满怀期翼地望向唐诺。唐诺轻轻地摇头,她抿了抿嘴角,再次叹了口气,说,&ldo;我不爱魏霆,他进不到我的心里,妈,就算是我和他结婚,我还是不爱,我没办法守着他过日子。我的心不在他的身上,我没办法对他好,也没办法为他生孩子。你觉得他肯娶一个不爱他、不跟他一起过日子、不肯为他生孩子的女人吗?&rdo;&ldo;诺诺,你怎么这么倔啊?&rdo;唐夫人有点恨铁不成钢,但退一步,马上又想,&ldo;你不喜欢魏霆,还有别的男人,不愁找不到让你满意的。&rdo;唐诺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ldo;不找了。&rdo;她走回办公桌前,在椅子上坐下,窝在椅子里。很多东西,父母不懂,她也没办法去说。两代人,思维方式不一样。唐夫人望着女儿,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ldo;那你是什么打算的?&rdo;&ldo;妈,我的爱情和生活,能不能让我自己作主?&rdo;唐诺问。&ldo;能不能让我自己选择一种自己觉得轻松、愉快、幸福的生活?&rdo;她勾了下嘴角,说,&ldo;街坊邻居怎么想怎么看我不在意,我不用依靠他们过活,我不拿他们的薪水,不靠他们养,嘴长他们的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不能因为别人的言论而赔上自己的幸福,我不能拿自己的人生去堵他们的贱嘴。我不能让他们看着我笑,然后我自己躲在被子里哭。&rdo;&ldo;诺诺。&rdo;唐夫人站了起来。唐诺抬起头看向唐夫人,她说,&ldo;妈,我爱谁,是我的事,我一个人的事,与谁都没有关系。谁都不用来指责和笑话,要笑话,我还可以回头去指着他们的鼻子笑话他们,一辈子活到头,活明白没有?&rdo;&ldo;唐诺!&rdo;唐夫人的脸都气白了,&ldo;你这是在说混话!&rdo;&ldo;是混话!&rdo;唐诺点头,晶亮的眸子望向唐夫人,&ldo;说的是混话,做的是混事,人也是混人,到现在,我让你们被街坊街邻笑话,让爸丢了面子,唐家出了一个同性恋女儿。可谁在乎过我心里的感受?谁在意过我难不难受痛不痛?谁在意我过得开心还是不开心?谁在意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我不想说我这样对不对,妈,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我只是想守住自己的心,我不想再像八年前那样生生地把一个扎根在自己心里面、长在自己血肉里的人挖出去血淋淋地痛一回伤一回。&rdo;她深深在喘了口气,觉得这话说得有些重,母亲可能会受不了,于是别过脸去。有些话,不说,自伤,说出来,两伤。唐夫人白着脸,全身颤抖,望了唐诺半天,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沉沉的叹了口气,流着泪默默出去。下班了,唐诺踩着七公分高的高跟鞋懒洋洋地走出办公楼,包被她拎在手里,一甩一甩,一副懒散闲样。瑟瑟的秋风格外的凉,卷起道旁枯黄的落叶。冷风吹过脸颊,拂动唐诺额前的刘海,也冷得她打了个哆嗦,指尖冰凉,似是连骨头都冷了。她扬起头,看向头顶的天空,有点灰黯,雾朦朦的,城市的天空,似乎从来就没有清明过。公司门口停了一辆唐诺熟悉得不能再熟的车。车窗被摇下,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驾驶位上坐了个美丽的女人,咖啡色的套装,淡淡的妆容,精致的容颜,气质与美貌并驱。唐诺慢慢悠悠地走过去,歪头看向车里,有点点小意外。柏颜问唐诺,探过身,替她把副驾位的车门打开。&ldo;昨天你不是说要吃大餐吗?今天请你去。&rdo;唐诺上车,系上安全带,想了想,说,&ldo;我下厨,请你吃饭吧。&rdo;柏颜看了眼唐诺,挑挑眉,再点头,&ldo;好。那去超市?&rdo;她不觉得唐诺家有做饭的材料,因为唐诺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勤快的人。&ldo;嗯。&rdo;唐诺应声,不去超市,拿什么煮呀?三菜一汤,两荤一素,很普通的家常菜,不是大餐,但吃得暖胃,也舒心。&ldo;今天心情不好?&rdo;柏颜问。看起来唐诺似乎有点情绪低落,想想可能是因为那句&ldo;我是同性恋&rdo;引来的风波造成的。&ldo;还好吧。&rdo;唐诺一边夹菜一边答,&ldo;我妈到公司找我,希望能劝我回头。&rdo;她轻抿嘴角,&ldo;身后本来就没路,怎么回头?&rdo;柏颜挑眉,偏头看向唐诺,有点不明白她说的什么叫身后没路?饭碗空了,唐诺去盛饭,才发现电饭煲已经空了。她记得她煮了三个人的饭量呀,怎么就吃光了呢?随即想起自己刚才就已经吃了两碗半,跟柏颜吃饭果然是胃口大开呀。她看了眼柏颜,见柏颜还一脸疑惑地看向她,解释说,&ldo;以前心里没人的时候就没想过随便找个人把自己嫁掉,坚持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我还把自己随便嫁掉,那不是脑子进水是什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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