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青阳叹了口气,从她手中夺过了笔:“怕了你了小七,我敢让你写吗。就凭你的字能够冒充得了吗?”林啸得意一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卓青阳哼了一声,道:“你呀,拿起笔就是破绽。常言道:欲先工其事,必先利其器。一看就知道你外行,虽然宁王谨慎,用的是普通官笺,可是王府气派,用的这墨却是黄山松烟墨,杨大人是个穷官,这儿哪有这么好的墨?”说着,打开一个匣子,他喜欢书法,平素便收藏了各种好墨,此时使中自己的收藏中找出松烟墨来。林啸乖乖地退后,接过松烟墨来磨墨。卓青阳取过几张白纸,不断地在纸上试墨,又与那信笺上的墨迹相比较,过得片刻,方道:“好了,再磨就太浓了。”然后他再写得几个字,又与信笺上的字相比较,形态、大小、远近、湿枯,直试了十几张纸,才道:“好了,小七,你把信的内容报出来吧,要一气呵成。”林啸此刻方敢出声笑道:“六哥,瞧你这熟练的架式,倒像是专业造伪的。”卓青阳白了她一眼:“你六哥临过多少旧碑法贴,墨质墨色不同,自然临出来的字也会有细微的差别,我这辈子只淌这一次浑水,难道还能笑话收场?”林啸吐舌道:“是我错了,六哥,我现在背信了。”她微一沉思,背道:“书付鬼阴先生:先生愿择明主而仕,本王甚喜……”卓青阳运笔如风,转眼已经写了三张信笺,这封信的最后几句是:“待靖难之日,自不忘先生之功,当封候拜相以酬,绝不食言。宸濠手书。”她正欲背到“待靖难之日”,忽然停住了,问道:“六哥,这次安化王造反,是不是非得杨大人挂帅不可?”卓青阳停下笔来,道:“当然,安化王来势汹汹,如今朝中掌兵的都是抱刘瑾狗腿的,有哪个能带兵打仗了,宁夏兵有许多是杨大人旧部,只要杨大人一去,肯定能平定叛乱。小七,你刚才报到哪儿了?”林啸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道:“近日若西北有事,勿忧勿乱,唯不可令杨一清为帅,切切。半年后本王诸事已备,便可直取京城。待靖难之日,自不忘先生之功,当封候拜相以酬,绝不食言。宸濠手书。”卓青阳依言而书,写至最后一行时,忽皱眉道:“不对呀小七,你有没背多或背少了,怎么多出两行来?”林啸暗暗咋舌,忙取过卓青阳的书笺来看,果然不愧是圣手书生,那信写得与宁王原函几可乱真,他虽然没见过原信,但凭着最后一页中“相以酬,绝不食言。宸濠手书。”这几字,居然就能够推敲出整封信的字形结构来,这份本事,自己可望尘莫及。多出的两行,自然是自己临时捏造的有关杨一清的内容了。林啸看着这封信想了想,提笔在前面几页找了找,划去了两句不太重要的话,又添上几字使意思连贯,然后交给卓青阳笑道:“现在就不会多出两行来了。”卓青阳怀疑地看着手中的信,问道:“小七,你真是叫我‘复原’信件吗?”林啸不耐烦地道:“六哥,你还信不过我吗,快点,咱们没时间了。”卓青阳被她一催,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也只好将信又重抄一次。这次果然正好衔接。林啸拿起信,喜道:“正好,只是……”她皱眉道:“墨迹未干,不像是真的。”她递给卓青阳道:“六哥,我运不得劲儿,你用内力把它烘干,只是别烘焦了。”卓青阳叹了口气,运内力将信烘干,林啸取过一只普通牛皮纸包好了,笑道:“这样不显眼,才像是一封劫后余生的密信。”卓青阳道:“好了,小七,信也写好了,你总该安心了。秋大哥说了,要你多休息,该怎么做你告诉我,你该休息了。”林啸嫣然一笑,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容妆,然后将信放入怀中道:“现在,我亲自把信交给刘瑾。”卓青阳骇叫道:“小七,你疯了,你昨晚刚从刘瑾府拣回一条命来,你居然还敢回去。现在鬼阴先生一定到处找你想杀死你呢,你这是回去送死。”林啸微微一笑:“你以为,现在我们这边的人,有谁能够把信交到刘瑾手中,又能够让刘瑾看完信并相信这封信是真实的?”卓青阳怔了一怔,林啸看了窗外一眼,道:“今天这个朝会开得可真长呀,杨大人还没回府呢,所以刘瑾一定还没回府,只要我能赶在阴无咎之前先见到刘瑾,这场赌赛就是我赢了。”卓青阳摇头道:“从昨夜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小七,咱们错过了好几个时辰,鬼阴先生并非易与之辈,这几个时辰之内,到底那边发生了多少事,咱们可一点都不知道,说不定鬼阴先生早已经进宫去见刘瑾了,刘瑾左右又尽是他的党羽,你根本就已经没有机会了。”林啸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已经有了几分凄凉:“所以,现我是我跟阴无咎在赌命。”卓青阳盯着她:“你有几成胜算?”林啸转过头去:“阴无咎有九成半,我则是连半成都没有。可是这却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若不去,我敢肯定今天下午内行厂就会来人,令这间宅子里的人都不复存在,佼存逃脱的人也要亡命天涯。不管是安化王、宁王还是刘瑾,为争皇位必定会杀得血流成河。以前忠义盟暗杀失败,或可再有机会重来,可是现在……”她握紧了拳头:“时不我予了。”卓青阳热血上涌,上前一步握住了林啸的手:“小七,你做得已经够多了,现在,也该是我们去的时候了。”林啸淡淡一笑,抽回手来:“我去,有半成的机会,你们去,却是丝毫的机会也没有。赢了,杀阴无咎除刘瑾平安化王,也教宁王无机可乘。输了,我也只是输却一条性命而已。这笔账,我划得来。”卓青阳摇头道:“我不能让你去,秋大哥也决不会答应的。”林啸微笑着道:“由不得你呀,六哥!”卓青阳忽然觉得胸口一麻,麻痹立刻延伸到全身,他已经被林啸点中了穴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啸向外走去。她这一去,何止是输却一条性命,武林中人刀头舔血本是常事,可是东厂诏狱那一百零八种酷刑,却是连骨头最硬功夫的男人也无法承受得起的。她在刘瑾府已久,又是怎么会不知道刘瑾他们是如何对付违逆者的,可是纵然明知是死,她也要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卓青阳看着她走出去,自己动一动也不能动。小七,小七,这个平时比鬼还精此刻却比猪还笨的小七;平时善观风色溜得最快今天却要往死路上跑的小七,平时叫他头大如斗现在却让他泪流满面的小七,就这样从自己的眼前走向死亡吗?卓青阳只能尽最后一点希望:“小七,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可能再也见不着秋大哥了,难道你不想再见他一面吗?”心中暗念,但愿以秋大哥的名义,可以再阻得她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奇迹发生。林啸停了下来,她的身子微微颤动,淡淡地道:“不必了,身为武林中人,随时都有可能死亡,难道要日日送别吗?”卓青阳看着林啸转身而去,视线里永远留着最后一刻她那微扬的紫袍一角,就此消失,然后,满室的阳光忽然就消失了。紫禁城。宫门终于开了,一群疲惫不堪的大臣,打着呵欠,眼带血丝依次走出。两骑飞快而至,秋临风与卓青阳跳下马,迎向垂头丧气的杨一清:“杨大人,廷议结果如何?”杨一清气愤地摇了摇头:“哼,我与各大臣廷争了一夜,如今国难当头,可恨刘瑾爱权如命,只肯命他的亲信为主帅,这些人靠着拍刘瑾马屁上台,怎么有半点统兵挂帅的才能。哼,眼见建文帝之祸,就在眼前了。”卓青阳不及细说,忙问:“那刘瑾现在还在宫中吗?”杨一清道:“他身份特殊,不必和我们一样排队出门,早从西华门坐轿而出了。”秋临风心一沉,他刚刚自密室中出来,与卓青阳马不停蹄得赶来,谁想还是迟了一步:“他走了多久了?”杨一清道:“有好一会儿了。”秋临风急问:“大人可见着林啸?”杨一清皱眉道:“你说的是那个投靠了刘瑾的小子,不曾见过。”立于杨一清身后的朱五忙问道:“秋大哥,小七出了什么事了?”秋临风道:“不及细说了,五弟六弟,我们兵分三路赶到刘瑾府,路上若遇着林啸,一不定期要将她截下,千万不可让她做傻事。”杨一清不解地站在宫门前,见三人如三道旋风般分头离去。秋临风骑马疾行,心中暗呼:“蕙儿,蕙儿,你可千万要等着我,千万莫要做出傻事来。”想到昨夜的千钧一发,谁知才不过几个时辰,这丫头竟敢又去玩命,竟又陷彼此于这生离死别的危险之中。此刻心中忽然回想起在秋水山庄临行的前一夜,林啸幽幽地道:“你纵然不爱惜自己的生命,难道你心里就不顾及你母亲与我的牵肠挂肚,忧心如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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