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见一次帝君,都是一种临近地狱的体验,而这种体验,外人往往是无法得知的。就如飞龙公主,在她的视线里,看到的永远都是帝君身为慈父的面容。正如在玉妃面前,帝君永远是一个令人迷恋的情人一样。他想着帝君刚才的吩咐:要玩得再大一些,八大柱国卷进去一半,连天相都要介入。要让还不够无情决断的飞龙公主再经历一次小小的背叛,要凤舞再度受刑而逼使飞龙在面临背叛之后还要继续走下去……他和所有的人一样,都只是棋盘上等待被下的棋子,他永远也看不清那只手,到底要操纵什么东西。天宫真的很冷,越上接近“天”的地方,越是“高处不胜寒”。看着方刚退出,屏风后传来一声叹息。玉人伏在宸帝的膝上,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她抬起如玉的脸庞,看着宸帝轻轻一叹:“玉儿不明白,阳哥为何要将事情弄得这样复杂?”宸帝微微一笑,顺手抚着玉人丝般的长发:“不复杂,小孩子怎么长得大!”玉人轻颦着眉头:“人为什么一定要长大呢?”宸帝的嘴角微动了一下:“因为她是飞龙!”玉人似乎听出了些什么来,眼珠子转了转,拍手笑道:“你——难道传说是真的?你想培养飞龙当储君,要让飞龙摄政?”宸帝大笑,像揉一只小猫似地随意揉了揉玉人的头发:“傻丫头,朕是不老不死之身,犯得着——”他嘴角一丝冷笑:“这般急着给自己安排后事吗?”看着玉人不解的眼神,宸帝懒洋洋地伸了个腰:“吩咐章鶺鸰,叫乔虹明天搬回虹宫去,再给这丫头添把火,八大柱国给她添了一半,总得有个对手可玩吧!”、选择凤舞被下指再度杖责二十,飞龙听到消息,连忙赶到听风轩地牢。凤舞虽然被抓入听风轩中,但是在听风轩看守的眼中,这个凤少傅可能是听风轩有史以来最受优待的犯人了。不但没有受过什么酷刑,而且也没有审讯人员的疲劳轰炸——如果进入天风轩的犯人,有一些是不适宜用刑的受优待的人,那么也必然会接受另一种优待,那就是奉旨审讯的听风侍中没完没了的呵斥逼问,睁开眼睛开始跪着接受审问。事实证明,这种吃喝拉散都得憋着,一天十二个时辰中足有十个时辰以上被折磨的方式,其结果甚至有时候比酷刑更能让人的精神崩溃,使审讯者同样能够得到一份要什么招什么的口供来。然而凤舞却似乎是得到了优待,上头似乎并不是急着要得到他的口供,除了刚进来的一次庭杖和这次的二十杖以外,听风轩的典狱长石曜并没有接到上头任何指示,非但如何,一反那些进了听风轩就人人避之不及的惯例,不但被视为储君的飞龙公主仍然频频前来看望,甚至连人人眼中已经取代了乔虹地位的宠妃玉妃,也来看望过凤舞数次。这使得石曜心中也有几分小心,谁知道凤舞是否还会东山再起呢?据说,连虹妃也重新搬回了虹霓宫去,这天宫风云变幻,真是越来越叫人看不懂了。凤舞负手站在窗前,皱着眉头,紧紧地抿着嘴,密室中不见天日,在烛火的影映下,他的脸宛如刀刻般严峻。他紧紧的握着手,眼中却露出愤怒、高傲、轻薄和决绝的神情来。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听到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听到飞龙急切的声音:“凤舞,你怎么样了??凤舞缓缓地转过头来,在面对着飞龙时,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温和,看着飞龙急急地扑上来要察看他的伤势时,含笑止住了她:“没事,不过是二十刑杖而已,莫说是二十下刑杖,就算是八十刑杖,也不过如此而已,没关系,这次只是小事而已。甚至——”他的嘴角有一丝讥诮:“这二十杖对我来说未必是坏事。”飞龙握紧了拳头,脸色气得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终于道:“我一定尽早把你弄出来,再也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对你无礼!”凤舞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讥诮之意,但却似不是对着飞龙来的,只是温和的道:“最近事情进展可顺利?”飞龙犹豫了一下,才道:“没事,我会解决的!”凤舞笑了一笑,没有说话。这些日子以来,飞龙遇上了许多事,都事无巨细地跟凤舞商量,只是今日见凤受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见凤舞竟然没有像往日一般地追问再三,关切无比,反而只是一笑置之。反而令飞龙不安起来,见凤舞没有说话,只得承认道:“是,是有一些麻烦的事儿,黑民族本来都已经说好了,忽然又……”凤舞往日十分关注,今日却无心听此,只是温和的阻止了飞龙再说下去:“不必说了,飞龙,从今天起这些事,对你都不重要了。”飞龙不解地看了凤舞一眼,忽然似有所悟:“难道你也知道了,乔虹她搬回……”“够了!”凤舞忽然焦灼地大声打断了飞龙的话,他按着飞龙的肩头,眼中有一点慌乱:“飞龙,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飞龙莫明其妙地看着他,觉得被他这么一吼有点委屈:“你不是叫我每次来都要告诉你这些事吗?”凤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飞龙拥入怀中:“对不起,是我的错,不过,以后你别再去想这些事了!”飞龙挣开他,急道:“那不行,我还要救你出来呢!”凤舞按住了飞龙,脸色极是严肃:“飞龙,我只问你这一次,你是为了救我还是已经对掌握权力发生了兴趣,你是想做储君还是愿意仍回下界做你的盲流小丫头?”、一直往前走,别回头凤舞按住了飞龙,脸色极是严肃:“飞龙,我只问你这一次,你是为了救我还是已经对掌握权力发生了兴趣,你是想做储君还是愿意仍回下界做你的盲流小丫头?”飞龙怔了一怔,立刻眼睛亮了起来:“凤舞,你肯跟我一起走吗?”凤舞看着飞龙,眼神温柔无比:“嗯,你说,你想去哪里?”“回南疆密林啊!”飞龙神采飞扬地边说边比划:“我和寒月这十五年,都住在那里。我们的家可好玩了,有四季长开不败的花,我有许多小动物朋友。我们可以住在树顶上,做成树屋,晚上抬头就可以看到星星,早上伸出手去,就有小鸟把果子衔来扔给我们吃……还可以在树顶上结许多绳网,就可以在树顶上穿梭来去……小黑会去抓野兽,嘻嘻,不过它以前好凶的,但是它原来吃生肉,吃过我的烤肉之后,就变成我的朋友了……下雨的时候,许多小鸟来不及回家,都会飞到我的树屋里来……我在地下挖了个大洞,本来是想藏果子的,结果后来发现许多小兔小獾小狐狸全部都在里面做窝,把我的果子全吃完了……后来寒月把那些果子酿酒,那些馋鬼居然把酿过酒的果子也吃了,结果醉倒了一窝小獾小狐狸,连小鸟飞来啄果子,飞到一半醉了全掉下来了,哈哈哈……”凤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飞龙,听着她说话,他近乎痴迷地看着她出门时梳得整整齐齐此时却有些散乱的头发,额头的微汗、飞扬的眉毛、闪闪发亮的眼睛、苹果般的脸、红润的嘴唇,听着她银铃般的笑声,忽然心中酸楚不舍,只觉得像是有一把钝刀在心头上慢慢地磨着,一滴一滴地渗出血。密室不见天日,烛火摇曳,但见那烛泪流到烛台成了一条细细的柱子,又顺着烛台往下一滴滴地滴下,蜡烛越来越短,烛泪越滴越多。烛泪滴完了,蜡烛的命运也就结束了。烛泪滴完了,满室皆黑。飞龙正说到兴头,但见眼前一黑,不由地惊呼一声。忽然间浑身一滞,已经被凤舞紧紧地拥入怀中,他抱得这那么地紧,紧得似乎要将她镶进他的身体里,用力到微微颤抖的程度。这拥抱是如此地紧,紧得飞龙有点不舒服,直觉反应地挣了一下,却听得凤舞颤声道:“飞龙,让我再抱你一会儿,就一会儿。”飞龙不动了,伏在凤舞的怀中,听得他越来越急的心跳声。忽然一股细细的声音似不从耳边传入,倒像是直接从凤舞的心跳中传入她的心跳中似的:“飞龙,你别说话。我现在是用传心术跟你说话,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是。”飞龙怔了一怔,挣出双手,抱住了凤舞。但听得凤舞的声音又细细地传来:“飞龙,我现在同你说的话,你一定要牢牢地记在心里……”飞龙听了这话,不禁浑身一颤,待要挣脱出去看看凤舞的脸,却被凤舞抱住了:“不要动,飞龙我问你,小黑去哪里了?”飞龙待要说话:“我……”她的嘴却被轻轻地掩上:“不要说话,写在我的手心。”她的手被凤舞的手温柔地握起。她在凤舞的手心划着字:“小黑送水滴到大海。”凤舞的声音细细地传来:“原来如此,水滴……是那个被你救了的鲛人吗?”飞龙点了点头,她倚在凤舞的怀中,听着他以传心术同她说话,只觉得也同时感觉到凤舞的心情从起初的沉重激动听到鲛人的消息时,忽然似有了一些欢喜。“嗯,大海茫茫,深入海下三千丈,的确是连天都插手不入的地方。飞龙啊飞龙,你真是一个福将。”凤舞用力抱紧了她,低低地道:“你离开这里之后,找个理由去找王寿,谁也不要带,谁也不要告诉。大总管府有一条秘道,直通到海边,你从这条秘道一直走到海边,不要回头,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谁阻止你,都不要停下。到了海边,召唤小黑和鲛人,让它们帮你,潜水海底三千丈以下,就此离开,不要再出来,不要让你爹找到你,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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