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皇帝历经数月后,在泼天的立后舆论中——在经历了三个多月后,许平君终于成为皇后。十一月十九,封后大典在未央宫前殿举行,许皇后发绾假髻,头顶金步摇,贯以白珠垂坠;步摇两侧,又配以六副金笄珈,珈首加翡翠为饰,分别雕刻为熊、虎、赤罴、天鹿、辟邪、南山丰大特六种神兽,耳上配白珠珥珰,额前缀翡翠华胜。一袭绀皁色的曲裾深衣,领襟衣袖用绦线绣着镶边,勒腰修身,宽大的裙尾曳地,雍容不失纯美。平君从殿外进来,婀娜窈窕,端庄秀丽,青丝堆华云,行步摇曳曳,恍若天外谪仙下尘。刘病已坐在御座上,脸上洋溢着好不遮掩的狂喜,而上首坐着的上官如意却禁不住一阵恍惚起来,记忆深处早已模糊淡化的封后大典仿佛再度被翻了出来。大司马霍光授皇后之玺于许皇后。许平君接了玺印,心中喜悦,却不大敢去正眼瞧霍光的脸色,更不敢喜形于色。封后大典忙了一上午,到未时正方散。刘病已喜滋滋的拉着平君的手回掖庭。这几日上官如意正忙着搬出椒房殿回长乐宫长信殿去住,平君打算先回鸳鸾殿换下礼服再去给太皇太后帮忙。夫妻二人携手步行,特意让随从跟远些,免得妨碍两人私语,他们虽然成了这整个大汉天下的主人,却仍是没有学会无视仆从如海,能够旁若无人的谈笑。秋天的枫叶转红了,平君随手摘了一片下来,放到鼻端轻轻的嗅着那股淡雅的香气,虽然当了皇后,她在激动过后却仍是感到了一丝怅然,从此以后,也许,真就永远困在这座宫里了。他搂住她的肩,极力用一种轻快的口吻说笑着:“等明年春天,我带你去上林苑……”她抿着唇笑,“上林苑是不是有处别馆叫平乐馆?”他睁大眼,她吃吃的笑,“意姐姐说,你和彭祖哥哥很早就羡慕那些皇孙贵胄能去平乐馆跑马,这会儿能去了,哪能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他哈的一笑,侧身掩住随从们的视角,低头在她唇上狠狠吻了一下,“再没人比你更了解我的心思了。”她唇上的胭脂被他吻花了,她又羞又急,忍不住道:“谁说没有?意姐姐比我聪明、心细多了,你们的心思,一样儿都瞒不过她。”“三姑娘啊……”他柔柔的笑,刚想接着说,红枫林后却是一片簌簌的响。红如胭脂的叶,绿如翡翠的衫,十丈开外,霍成君站在枫林中,怔怔的看着帝后二人。少女如花般娇艳的容颜上楚楚的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她就这么倔强的看着那对相依相偎的夫妻,既不行礼,也不回避。平君吃了一惊,手中的枫叶落地。那抹绿影终是拧身而去。“那是谁?她为什么哭?”病已抬手从枝梢上摘下一片更为鲜艳的红枫叶,递到妻子的手里,淡淡的答:“不认识。”07、禁脔椒房殿有些凌乱,平君进去时,正好看到一名小侍女捧了三只的竹笥往外跑,结果猛地看到皇后站在庭中,吓得绊了一跤,满笥的衣物翻了一地。侍女吓呆了,平君反应迅速的弯腰,“快捡起来,别弄脏了。”“诺……”小姑娘吓得声音都抖掉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平君手脚麻利的拣起一件深衣,仔细一看,衣上染了一大片的赭红颜色,她用手去抹,感觉又不像是新沾上去的污渍。“这件衣裳脏了怎么也不拿去洗洗?”那侍女抬头一看,面色刷的煞白,“这……这是昭帝遗物,太皇太后极为珍视,不……不许人碰的……”“那就更该洗净收藏保管妥贴。”许惠在边上疑惑的用指甲刮那些污痕,“这……这看上去怎么像是染的血渍?”小侍女吓坏了,赶紧拉着衣裳,泪盈盈的说:“可别弄坏了,还是让奴婢收起来吧。”平君见不得别人为难,忙叫许惠松手,又问:“太皇太后在哪?”“才还见在寝室……”“那我过去找她吧。”平君见椒房殿实在是忙乱,来来去去的人忙里忙外的着急搬着东西,于是打发自己的侍女也去帮忙,自己则带着许惠去找如意。相对于外堂的忙乱,内寝一片安静,可如意却并不在房里。她在席上略坐等了会儿,许惠按捺不住无聊,便趁无人四下张望,平君训斥了几句,她总是不听。过了会儿,许惠惊疑的从床头取了一块巾帕,往平君面前一递。平君怫然,“都说了不要乱动椒房殿的东西,你怎么不听的?”“这不是椒房殿的东西,这是皇后你的东西。”“又胡说!”许惠急道:“这是不是你的帕子,这角上的大雁可是你绣的?”她闻言定睛一看,只见那块帕子半新不旧,粗棉织就,经纬双股线纺得并不算均匀细密,边角上绣着一双大雁,绣工也甚为粗糙。这正是许家自家纺制而成的手巾,宫里不会使这等低劣的物品,而且看这成色,估摸着应该是好几年用过的旧物。她左右翻来覆去的看了会儿,满面狐疑。许惠笑道:“你若不信,可去问陛下,你自学女红起,年年都绣制一块手巾给陛下用的,使旧的手巾他都收着呢,把这手巾拿去一比就知道了。”“别!”平君拉住她,“别胡闹……这是太皇太后的东西,我们私下说笑可以,别乱拿她的东西,快放回去。”许惠撅嘴,“明明就是你的东西。”“不是我的东西,这手巾上写着字呢,怎么可能是我的东西?快放回去!”“有字就更好了,上面写了什么,问明白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平君隐隐觉得不安,那方手巾令她看着眼熟,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的旧物,只是一时想不起为何会落在椒房殿里。她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一个不算大,却令她无法跟人说清道明的秘密。这个秘密已经埋了三年,现在,她却升起一种即将要被揭破的慌乱。她不安得如坐针毡,径直站了起来,“回去吧。”许惠不解,无意中一扭头,忙跪下:“拜见太皇太后。”如意轻悠悠的从门口踱了过来,“以前见你耐性极好,怎么今天这么急躁不耐了?”平君听出太皇太后的弦外之音,怕她多心自己当了皇后就端起架子,忙道:“没有,只是这女子老问东问西,其实我是不识字,被她问烦了才说要回去。”如意笑道:“又不是博士,不识字也是正常的事。”一瞥眼,目光落到许惠手上的手巾,不觉眉头一皱。许惠急忙高举着把手巾呈上。“早上还说找不着这手巾了,倒叫你翻出来了。”她接过手巾,冷淡的眉宇渐渐有了舒展,眼神也柔和了许多。这几天如意便要搬去长乐宫去,所以宫里的侍女私下都说太皇太后心情不豫,就连瞧人的眼神都是冷的。平君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心中不安更甚,只得低着头不言不语。如意端详着手里的帕子,似乎又沉浸在了遥远的回忆中,“这是昭帝的旧物,上面有他亲笔题的一首歌赋。那段时日他心情很好,我从没见他这么快活过,他去淋池赏荷,写下这首歌,命宫人彻夜传唱……”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柔,温婉的唱出那个陈旧的回忆,也让平君从不安直接跌到震骇彷徨,“秋素景兮泛洪波,挥纤手兮折芰荷,凉风凄凄扬棹歌,云光开曙月低河,万岁为乐岂云多。”万岁为乐岂云多……幽幽的止歇了最后一个音,她宛若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心力,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双大雁,“如果我自幼也学女红,不知能不能令他更早快活些?”平君心中一悸,全身气力像是猛然被抽空了。如意将手巾整整齐齐的叠好,收入袖囊中,“以后我去了长乐宫,你还会来长信殿教我女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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