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长虹也被杀啦?”“就在昨天咱们到过的小溪旁,尸体现在就漂在溪水里,你要不要去看看?”她打了个冷颤,摇了摇头,觉得胃像是被翻转了般难受:“你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那个思情剑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人人都想得到它?”“思情剑只是把普通的短剑,不过削铁如泥,能够斩金断玉罢了,不普通的是人的贪念,总向往着得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见那女子疯疯癫癫地在街上乱跑,边跑边叫,思萦心酸道:“她今后只一个人啦,这可叫她怎么活?”“镇上的人昨天全逃光了,过几日自然有人会回来,他们不会看着她饿死的。她疯了更好,起码不记得昨夜发生的事。眼睁睁望着自己的亲人被一一杀死,这种记忆不要也罢。”她赞同地点点头,听那女子在十丈开外大叫道:“相公,回家啦,婆婆叫我今晚做饺子给你吃啦!”思萦心头一震,突然大叫道:“我想起来啦,我想起来啦!万强临死前发疯,嘴里唱的不是什么‘情丝’,是‘思情’才对。万福山庄和龙威镖局一样,是为了思情剑而毁的。”水易寒看她双眼发光,亮闪闪的泪水含在眼里:“你终于想明白了,我说过的,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眼泪潸然而下,她的脸上却笑容绽放:“我要回天山,我要回去告诉师父师娘,告诉大师哥,我没有错,没有错……”水易寒神情复杂,嘴角淡淡的笑问:“你真的要回去么?”“是!我要回去告诉他们,告诉所有人,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好,就回天山,我送你回去,现在就走。”石破天惊思萦归心似箭,每日只肯休息两三个时辰,一路上连换了四五骑快马,日夜兼程地赶往天山。待两人回到天山时,已是六月初。那天午夜,天落着大雨,雷鸣交加,思萦却显得很兴奋,一张脸涨得通红。“我终于回来啦!”踏着那熟悉的青石台阶,她在雨中的脚步也变得异常欢快。水易寒则不然,他的一张脸就跟天气一样,愈接近天山反变得愈冷,就像当初在天山颠峰时见到的一般模样,最后甚至连一丝笑意也没有了。她看了他半天,终于鼓足勇气,低声说道:“你真的不用送我了,我已经到啦!”他冷笑道:“你这么急着赶我走,是怕我杀了你师父吧?”思萦被他戳破心事,很是尴尬:“当然不是啦!只是……那个……”“只是我是水灵宫的人,是个邪魔歪道,你们天山派是名门正派,我这种大魔头自是不配进的!”眼望那紧闭的大门,他冷道,“故作清高,很了不起么?”她正待解释,哪知他身形一晃,便跃下山去,黑夜中犹如一道轻烟。思萦望着他远去的淡淡白影,急叫:“水易寒!水易寒!你回来呀!”却哪里还叫得回来。她心里一酸,跺脚委屈道:“你走,你走,有本事永远别再叫我见着你!”这时,天山派的庭院内骤然响起一阵狂噪的狗吠声,思萦闭上嘴,心里诧异道:“什么时候竟养起狗来啦?”她不敢敲门惊扰师兄弟的清眠,想了会儿,抿嘴一笑,悄悄转了个圈,绕到天山派的后院围墙外。后院墙足有四五人高,她摸黑在墙上一路抚摸,过得片刻,手指触到一个凹陷的拳头大的坑洞,喜道:“找到了!”这面墙从上到下,每隔半丈都有会一个小凹坑,这原是她与赵思骅小时候为了方便偷溜出去玩而特意挖的。她踩着一个个凹坑,轻而易举的爬上墙,墙内也同样有这样的小凹洞,她又踩住凹坑顺利翻下。后院里静悄悄的,靠得最近一排的小茅屋是厨房伙头师傅们的卧房,思萦蹑步走过,听到房内发出震天的呼噜响,会心一笑。她原打算先去拜见师父师娘,转念一想,师父他们也许还没回来,就算回来了,现在这个时候肯定也早安寝熟睡了。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等天亮了再说。黑夜,她的房间应该是漆黑一片,可奇怪的是那纸糊的窗格上竟淡淡晕出昏黄的光圈,在宁静的夜里格外刺眼。会是谁在她房里?悄悄掩过,走近了,才发现那新糊的纸窗上竟贴了一个大大的“喜喜”字。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就这么站在雨里盯着那鲜红的鸳鸯剪纸怔住,痴痴地发起呆来。狂风起,雨点夹着轰轰的雷声砸了下来,雨点子很大,那房内的烛光晃了几下,突然暗了些,想是被风吹熄了一支蜡烛。房里有个女声低低地惊呼,害怕道:“谁?谁在那儿?”是小师妹的声音,只不知她在她房里做什么?她才要应声,胡思蓉在房里突然一声惊叫:“是……是思萦么?你……你来做什么?”思萦听她语音颤抖,显是害怕极了,心里叹气,小师妹最怕天黑打雷了。伸手推开房门,她走了进去:“思蓉,你不要怕,是我,我回来了。”胡思蓉“啊”的一声尖叫,连连后退,也不知她撞翻了什么东西,一阵乒乓响。思萦才进门,鼻子里就直冲进一股浓浓的烟味,忍不住皱眉:“你在我屋子里烧什么东西呢?”胡思蓉满脸慌张,竟吓得缩到桌子底下,颤声:“思……思……大师姐,你不要吓我……我,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就是怕你来找我,所以……所以我才会给你……烧钱给你的……你,你不要生气……不要来找我啊……”烛光昏暗,思萦瞧不清楚,眼光不自禁地望烛光处一瞥,不看还好,一看险险晕厥过去。胡思蓉躲的那张桌子上摆了两支白蜡烛,几碟瓜果,中间供着一块牌位,那牌位上的赫然写着“胡思萦之灵”五个大字。眼光转到瑟瑟发抖的小师妹,强压住满腔的怒火,她恨道:“这灵位是你给安的么?你可真好心呀。”胡思蓉躲在供桌底下不停的抖,连头也不敢抬一下,颤道:“是……不是!是爹爹安……安的。”思萦一阵心酸,师父师娘大概以为她已经死了,所以小师妹见了她才会吓成这个样子。她心生怜惜,软道:“思蓉,你出来吧,不用怕我,我还……”边说边要伸手拉她。胡思蓉一声尖叫:“我知道你在底下寂寞,我知道你怨我,恨我!我知道错了,我求求你啦,饶了我吧,实在不关我的事,是爹和娘让我做的,我没想要害死你……哇啊……”她扯开嗓门号啕大哭,猛地屋外一道雷电闪过,她瞥见思萦一双绣鞋湿嗒嗒的,脚旁淌了一地水,那水一溜往她身前淌来,蜿蜿蜒蜒如条小蛇般,吓得哭声噎在了喉咙里,整张脸惨白一片,眼朝上一翻,身子软软倒下。思萦听到她一番话,脑袋似被人用重锤狠狠敲了一锤,嗡嗡作响,她恨声咬牙:“你刚才说什么?”胡思蓉晕厥后悠悠转醒,耳朵里猛地钻进思萦这么冷冷的一句话,心怦地一跳,气奄奄地哭泣:“那天在万福山庄,我领你去万启田的房里等我,这是……我娘出的主意,不是我要存心害你的,只是我娘对我说,大师哥……喜欢你,我如果要得到大师哥的欢心,只有让他……让他讨厌你。我也没想那样做的,是我娘教我的,她……她说万启田喜欢你,只要……只要你成了他的人,你……你就没法跟我抢大师哥了……呜呜……”思萦觉得脑袋就要被人劈开了,浑身冷的不行,怆然倒跌:“然后呢?”“然后……然后……我趁你不在家的时候,在大师哥跟前说了你许多……许多坏话,还……还……跟他好上了……呜呜……思萦,思萦,我知道错啦,我现在肚子里有了大师哥的孩子……可是、可是你每晚都托梦给我,吓我……我也好怕啊……思……师姐,我把大师哥还给你好不好,我把他还给你啦,你别再来找我啦……好不好?好不好?”思萦眼泪像断了线珍珠般掉落,眼睛迷朦地望向那大红的“喜喜”字,苦不堪言:“你们已经成亲啦,我……我恭喜你……们!”她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间,哇地放声大哭,想由此哭尽所有的委屈与心酸。那天胡思蓉领她去了万启田的卧房,她丝毫不疑有它,耐心地在那房里等着、等着……一直等到喝得醉醺醺的万启田冲进了房间。那样淫秽下作的眼神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打不过他,只有被他强按在床上,她想尖叫救命,却被他点中穴道动弹不得,她想一头撞柱殉节,却又被他一巴掌打昏过去。她现在才知道,在她绝望痛苦的时刻,她的小师妹正在房门口偷笑,而她所受的一切委屈与痛苦,却正是那个疼她、爱她十九年的师娘一手策划的。她想起当时她的师娘催促她快些去时,还顺手推了她一把。就是那一把,把她推入了一个莫大的深渊。“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大雨滂沱,泪水无尽洒落。卧房里的油灯始终亮着,听到房门推开时,胡夫人披衣下了床:“枫哥,都半夜了你怎么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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