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戴低声应了。我见他起身要走,心里一酸,忍不住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他愣住,回头:“怎么了?”“你能不能留下来?”我涩涩的问,眼睛一酸,泪水禁不住掉得更凶。“东哥……”他眸光闪亮。“她是你的妻子,你若稍念夫妻之情,便该留下送她最后一程。”他缓缓蹲下的身子蓦地一僵,重新直起腰,最后漠然的将衣角从我手里扯走:“小辈守夜即可。”说完,转身离开。“格格。”葛戴轻声唤我。我抹去脸上的泪水,酸涩道:“没事。早知如此结果,我不过是奢求一问罢了。”这句话才说完,忽见对面的皇太极身子晃了晃,竟是慢慢躬起腰,跪伏在了地上。我见他肩头颤动,虽然听不见哭声,但也明白他此刻定是在哭,摇摇晃晃的跪爬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了他:“想哭就大声哭出来!”他浑身剧颤,偶有哽咽之声,却硬是强撑着没有放声哭号。我反而担心他郁结于心,会更加伤身,忙不迭的嚷:“你哭出来!你哭出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求求你哭出来——”他未见得有听见我的话,我却再也掌不住的放声嚎啕。哭得喉咙最后哑了声,泪眼朦胧,神思恍惚间忽然听见一个透着愤恨冰冷的声音说道:“我要灭了他们!我要他们生不如死——”我心神一懔,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对面跪着的哈宜呼和济兰二人面色煞白,显然是被吓坏了。但怀里的少年已然挺直了背脊,冷峻苍白的脸孔上燃烧着强烈的恨意,“我要他们……把欠我的统统还回来!”“皇……太极……”“东哥!东哥!东哥……”他突然抱住我,头埋在我的肩窝里,冰冷僵硬的瘦弱身体在微微颤抖,“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已经没有了额涅,我再不能没有你……”我搂紧他,心如刀绞,只想搂紧他,用我的体温暖起他那颗受伤的心。“不要离开我!不要……”“我不离开你!我一辈子都不离开你!我会永远永远守着你,绝不离开你!”“啊……东哥!”他伸手抱住了我,终于呜咽着哭出声来,眼泪落在我身上,慢慢的打湿了我的肩膀。第二日准备入殓。一夜未阖眼,皇太极明显憔悴了许多,海真和葛戴亦是,我想我绝对也好不到哪去,但无论如何也得撑下去。我和皇太极都没了精力管事,所以屋里的一应调配都由哈宜呼主持,济兰原也给哈宜呼做副手,但是熬了一宿后,大早上刷牙漱口时突然吐了,灌了不少水后缓过了劲,结果用早膳又是吐得整个人都虚脱了。这下哪里还是帮手,简直就是添乱了,哈宜呼回明努尔哈赤后,找人将她送了回去。时辰到后,孟古姐姐的尸身被人从窗户口慢慢抬了出去,海真追在身后凄厉的哭号,声嘶力竭,催人泪下。女真人的棺木与汉人不同,汉人的棺材是平顶的,女真人的棺材是起脊的,上尖下宽,跟起脊的房屋一样。红土色的棺木,帮子两侧画着山水花纹,云子卷儿,棺头画着云子卷儿和一对仙鹤,棺尾画着莲花祥云。瞧这排场,倒也没省钱,该花的银子都花到位了,虽称不上奢靡,却也足够隆而重之了,努尔哈赤对孟古姐姐总算还是念着夫妻情分的。孟古姐姐终于被安置进了棺木,入殓合盖的时候,忽听海真厉声哭喊,竟摔开扶着她的两名嬷嬷,冲过来一头撞在棺木上。随着那一声沉重的“砰”响,她身子软软滑倒,殷红的血从她额头汩汩冒出。我直愣愣的看着,竟发现自己连一个字也喊不出来了,脑袋里嗡嗡直响,眼前晃动的尽是海真那张惨白如雪的脸孔和一地殷红如砂的鲜血。最后,神智混沌,我终于一头栽倒,不省人事。醒来的时候,发现四周的光线阴沉沉的,窗外的云层压得很厚。我呻吟一声,翻动身子。“格格,您可吓死奴才了。”葛戴守在床边,面无血色的脸上挂着泪痕。“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我撑起身子,“我昏了多久?现在几时了?皇太极在哪?”“格格,您昏睡一天了,今儿已是第三日,那边正准备出殡呢。”我呆了呆,然后急急忙忙下床找鞋。“格格!”顾不得梳妆,我身上仍旧穿着昨日的素服,于是忙忙的跑出门去,只见呜咽声,乐器声不断从孟古姐姐的屋门前传来。我急匆匆的一路小跑,或许是使力太猛,没跑几步,心脏竟有种莫名的窒息感,叫人几乎透不过气来。但一想到此刻正孤独无依的皇太极,我咬了咬牙,顶着头昏目眩的不适,摇摇晃晃的赶过去。渐渐的能看见那熟悉的屋脊,高高的墙头上挑着一幅尺宽丈长的红色幡旗,在阴凉的秋风中呼啦啦的四处飞舞。将到屋前时,忽见拐角拖拖拉拉跑出一群人来。未等我看个清楚,便听一片竭嘶底里的哭声传来:“布喜娅玛拉格格!格格——格格救救奴才啊——”定睛细看,却是四个孟古姐姐屋里的小丫头,被一帮侍卫生拉硬拽的强行拖着走。我一急,忙喊:“站住!”那些侍卫似乎倒也认得我是谁,竟齐刷刷的暂停了脚步,纷纷朝我打千行礼。“她们犯了什么过错?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回格格的话,奴才们只是奉命办事,要将这四个丫头抓回去。”“奉命?奉谁的命?”恰好葛戴这时从身后追了上来,只朝那四个小丫头看了一眼,便立即白了脸色,拉着我着急的说:“格格,这事你千万别管。”我一怔,那些侍卫转身拖着那四个哭哭啼啼的丫头走了,我想拦也赶不及,不由气道:“葛戴!”葛戴扑嗵跪在地上,哭道:“格格!这事你真的管不了。”“到底怎么回事?”我一看这光景便明白这丫头肯定知道,只是瞒着我不说。“格格……”“说!”“是昨儿个贝勒爷亲自下的口令,命平日在福晋屋里服侍过的一干奴才全部随主殉葬……”我头顶似有旋风刮过:“殉葬?”“是。一会儿出殡,这四个小丫头是从中挑选出来的,只等萨满法师祭完天地,便要她们当场生焚……”这就是殉葬?!野蛮的,粗陋的习俗——殉葬?!竟然要活活烧死她们!“不——”我逼出一个字,摇摇晃晃的往孟古姐姐那屋跑。“格格!”葛戴从身后一把抱住我的腿,“你不能插手干涉……这是萨满法师的指示,这是天神的降谕,你不能拂逆天神……你若是冲撞了法师和天神,就连贝勒爷也救不了你……”愚昧的人类!都说古代人聪明,真不敢相信他们同时竟也会愚昧无知到如此无可救药!什么法师!什么天神!不要开玩笑了!人命关天!这才是最最重要的!我使劲挣开葛戴的束缚,没想力气使得太过竟将她踢倒在地,我稍一犹豫,仍是狠狠心撇下她,拔腿往人堆里冲。孟古姐姐屋前已站满了人,中间留出一块空地,孟古姐姐的灵柩摆在正中,边上竖了根通天高的索伦木杆。三名脸罩面具的萨满法师,用神帽上的彩穗遮脸,身穿萨满服,腰系腰铃,左手抓鼓,右手执鼓鞭,在抬鼓和其他响器的配合下,边敲神鼓,边唱神歌,绕着一堆干柴堆跳耀着。柴堆中央是四个已经吓得面如土色,魂不附体的小丫头。“住手!”我脑袋一热,直冲了过去,“住手!住手——”萨满的舞步被我打断,齐刷刷的扭头向我看来,我目光一触到那些个画得五颜六色的鬼脸面具,心里没来由的一抽,脚下一软,趔趄着向前倒下。斜刺里忽然蹿出个人来,在我倒地前稳稳的扶住了我。“不能……烧死她们!”我颤抖着说,“这么做实在……太残忍了!不能……”皇太极眉心攒紧:“这是上天的指示……”“去他的鬼指示!”眼见跟他讲大道理是说不通了,我不由急火攻心,再也顾不得许多,斥责道,“你们这是草菅人命!”我叫嚷得很大声,只见人群起了一阵骚动,接着眼前一花,一个大萨满在我面前陡然冒了出来,手中的抓鼓在我鼻端咚地敲响,然后跳后两步,左右双臂张开,模拟鹰击长空的姿态,扑腾扑腾地上下跳蹿。四周的议论声顿时静止,人人屏息观望。大萨满围着我跳神舞,另两名萨满法师则在左右敲打神器,鼓点声、摇铃声、念咒声,扰得我脑袋发胀,忍不住怒叱一声:“够了!”天色陡然暗下,围观的人发出一声轻微的噫呼。抬头观天,厚厚云层压得很低,雷雨转瞬将至,我不由心里一宽。太好了!要下雨了,我看你们还如何放火!这时大萨满击响抓鼓,身后两名萨满随即将事先预备好的火把点燃,我刚刚才放下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你们……”我挣扎,无奈皇太极将我搂得死死的。“请金花火神——”大萨满呜呜的低咽一句,煞有其事的跳了起来,身后两名法师将火把投向柴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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