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却抓住秦王驷,固执地说:&ldo;不,妾身以前也以为,许多话不用说出来,许多事有的是机会说。可是这次差点不能从鬼门关回来,才深深体会到,有些话若不说,很可能就没机会说了。&rdo;秦王驷知道她此时精神脆弱不安,安抚道:&ldo;好,寡人就在这里听你说话。&rdo;缪监见状,忙收拾起那假和氏璧,悄悄与众人退了出去。&ldo;这一次,我差点死去,此中心境更易,实是天翻地覆。&rdo;好半日,芈月才幽幽说道,&ldo;我从小被父王当成男孩子一般教养,后来又遭遇人生大变,万事藏于心中,在楚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人对事,不敢轻付信任,更不敢轻付感情。我也从不曾像姐妹们那样幻想着夫婿情爱,更不屑于说出感情。这世上,我不怕别人伤害我,因为我从小已经习惯被伤害。可是我怕别人对我好,我会不知所措,甚至逃避和恐惧。别人伤害我,我可以冷漠以对;但别人对我好,我却不知能还报别人什么。我受不起,也付不起,更伤不起。大王对我的好、对我的情,我点点滴滴都记在心上。可对大王的心动,我却不敢承认,羞于出口,甚至有意逃避。我知道大王会很失望,因为对我再好,我都没有像别人那样,还报大王以深情厚爱。我的心、我的情,连我自己都害怕,都不敢面对,又如何能让大王看到……&rdo;说到这里,芈月两行眼泪缓缓流下。两人自相识以来,这是她连环计公子嬴华自函谷关下来,连夜直奔咸阳。一入城便骑马疾驰至宫门,正要入见,却被门口守卫挡住。嬴华坐在马上,挥鞭怒道:&ldo;走开,谁敢挡我?&rdo;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宫门刚刚关上,那守卫便道:&ldo;公子恕罪,宫门已闭,无大王旨令,任何人不得入宫。&rdo;嬴华眉头一挑,道:&ldo;那好,替我通传,我要求见大王!&rdo;那守卫道:&ldo;天色已晚,请公子明日递本奏请。&rdo;嬴华大怒,就要发作,这时候他的部下蒙骜忙上前拦住:&ldo;公子,臣知道您心系魏夫人安危,可是此时再在这里喧闹,只怕会惹起大王反感。反正今日天色已晚,宫门已闭,不如另寻他途,再做打算。&rdo;嬴华喃喃地道:&ldo;另寻他途?&rdo;忽然间眼睛一亮,拨马转向道:&ldo;去樗里府!&rdo;蒙骜一怔,抬头望天,道:&ldo;天色已晚,此时再去樗里子府上,只怕……&rdo;只怕樗里疾已经睡下了吧。嬴华却不理会,径直奔到樗里疾府外。樗里疾果然已经睡下,嬴华却不管不顾,捶着门大哭大叫:&ldo;王叔,王叔,侄儿求您救命了!&rdo;樗里疾惊起:&ldo;怎么回事?&rdo;书童白芨连忙服侍樗里疾穿衣道:&ldo;是公子华叩门。&rdo;樗里疾道:&ldo;走,去看看。&rdo;当下由书童扶着,走到前厅,叫人请了嬴华进来,问道:&ldo;子华,出了什么事?&rdo;嬴华已经扑到樗里疾面前跪下,大哭道:&ldo;王叔,求您救我母亲一命。这次的事绝对不是她一手操纵的,也不是她下的毒。她只是糊涂了,中了别人的计。&rdo;樗里疾一怔:&ldo;此乃大王后宫之事,你怎可来求我?&rdo;嬴华只在樗里疾面前不断磕头:&ldo;王叔,侄儿求您了,如今只有您才能救人,侄儿求您了!&rdo;樗里疾扶住嬴华道:&ldo;唉,你不必如此,此事牵连甚广,只怕……&rdo;只怕说不得,他也要管上一管了。当下便留下嬴华,自己先在书房思想了一番,次日便入宫请见。秦王驷于宣室殿内,见了樗里疾。樗里疾先贺秦王驷道:&ldo;臣听说芈八子已经醒了,恭喜大王。&rdo;秦王驷脸色仍然郁郁,叹道:&ldo;虽然已经醒了,但身体过于虚弱,还是要静养。&rdo;他亦知樗里疾为何事而来,叹息一声道:&ldo;子华昨日去找你了?&rdo;樗里疾点头:&ldo;大王,公子华心念魏夫人,也是孝心一片,请大王恕其无状。&rdo;秦王驷道:&ldo;他在外面?&rdo;樗里疾忙点头:&ldo;正是。&rdo;秦王驷便对缪监道:&ldo;宣。&rdo;过得不久,嬴华走进来,向秦王驷跪下,哀声道:&ldo;父王。&rdo;秦王驷长叹一声,抚着他的头道:&ldo;痴儿,后宫之事,与诸公子无关,你原不该来的。&rdo;嬴华悲泣道:&ldo;父王,儿臣知道母亲糊涂,然身为人子,却不能不顾。&rdo;秦王驷道:&ldo;寡人曾经说过,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可惜,她没有珍惜。&rdo;嬴华道:&ldo;儿臣愿以军功折罪,求父王留母亲一命。儿臣会以命相劝,让母亲不再做错事。&rdo;秦王驷长叹一声:&ldo;寡人若恕了她,那又拿什么理由处置王后的过错呢?&rdo;嬴华面现绝望,退后一步,重重磕头。一下下磕头之声,沉重痛楚,不一会儿头上便磕出血来,一缕血流下面颊。樗里疾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拱手道:&ldo;大王……&rdo;正在此时,却见缪乙悄然进来,在缪监耳边说了句话。缪监上前道:&ldo;大王,芈八子派人来说有急事要求见大王。&rdo;殿中诸人皆是一怔,嬴华脸色已变,生恐再生不测。樗里疾却暗中思量,缪监此人最是识趣,此时他三人议事,居然敢将此事报来,若不是事关重大,便是那芈八子如今在秦王驷心目中已经非常重要了。秦王驷亦知缪监谨慎,当下皱眉道:&ldo;何事?&rdo;缪监道:&ldo;是关于和氏璧案。&rdo;樗里疾看向缪监,深觉意外。秦王驷亦诧异:&ldo;和氏璧案?&rdo;嬴华也僵住,三人的眼睛都盯住缪监。缪监道:&ldo;芈八子说事情很紧急,请大王允准相见。&rdo;秦王驷急于知道事情真相,加之也不忍看嬴华继续哀求,摆手道:&ldo;好了,子华,你且起来。寡人旨意未下,一切未有定论,你休要多言。&rdo;说着站起,转身离开。樗里疾见秦王驷已去,连忙伸手扶起嬴华道:&ldo;子华,起来吧。来人,为公子华上药。&rdo;嬴华却不顾自己的伤势,紧张地抓住樗里疾道:&ldo;王叔,会不会有事?&rdo;樗里疾安慰嬴华道:&ldo;放心。&rdo;嬴华道:&ldo;为何?&rdo;樗里疾道:&ldo;难道对你母子来说,还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坏吗?&rdo;嬴华怔了一怔,不由得苦笑起来。秦王驷匆匆进了常宁殿,却见芈月正由女萝扶着,在庭院中慢慢走着。缪监待要唤芈月接驾,秦王驷却抬手阻止了他,只是负手静静地看着她。芈月刚才想到一事,便立刻派人去请秦王,倒不知秦王驷来得如此之快。她本要走到外头迎接,可一到院子里,因许久不出房间,抬头看着天空,不免有些感慨:&ldo;病了这一场,银杏叶子都快落光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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