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上,贾瑚披了件云白软绸阔袖滚回字纹浅色兰花长衣,歪在石青金钱蟒引枕上,懒懒的,也不动弹。水沨端了个什锦攒心盒子,放到束腰堆漆云纹梨花木香小几,柔声道:“你且吃一些再睡吧。”贾瑚摇摇头,说道:“我委实是动不得了,累得狠了,也没甚胃口。”水沨皱了皱眉,“那怎行,总要垫一些的,不然岂不是伤了身子?我这还让他们炖了些燕窝,你要是再不耐烦吃,我喂你些总也是好的。”“你饶了我吧。”贾瑚坐起身,“这时候吃燕窝?你也多歇歇,毕竟也不比我轻快多少,必是累狠了,倒是让人着急。”水沨微微一笑:“不过是做做样子,你的身体重要。”贾瑚摇头笑道,“样子做就做到家吧,你且上来陪我躺躺。”水风闻言温柔的笑着放下碗,翻身睡到了贾瑚身边。贾瑚滚进了水沨的怀里,许是太累了,不多时便睡了。水沨一直揽着贾瑚,直到确定贾瑚睡实了,才小心翼翼的起了身,悄悄地出了门。水沨坐在承波宫的正殿里,望着跪在地上的刘嬷嬷,微微笑道:“嬷嬷果然是个精细人,这时间掐的是丝毫不差的,很是干净利落。”刘嬷嬷只低着头回道:“老奴自知罪孽深重,愿自裁以谢皇恩。”水沨只静静地望着她,良久,才轻叹一声,“嬷嬷何必如此呢?倒是叫我心下难安的。”刘嬷嬷说道:“老奴有幸在陛下年幼时服侍左右,而今更是能尽微薄之力为陛下效命,已很是感激,万不敢再给陛下添累。”水沨说道:“嬷嬷如此衷心,朕心不忍。”刘嬷嬷说道:“请陛下成全。”水沨缓缓勾起唇,“如此,那朕就成全嬷嬷吧。嬷嬷还有什麼遗愿,大可说来,朕定当帮你办妥。”刘嬷嬷磕了个头说道:“请陛下怜惜,照顾一下我的儿子,不求大富大贵,封王封相,只要平安温饱,远离宫廷就好。”水沨轻叹一声:“果然可怜天下父母心。嬷嬷且放心,朕定会照拂你的家人的。”“谢皇上!”刘嬷嬷叩首道。贾瑚醒过来的时候,因着昨儿行了一天的礼,浑身酸疼的厉害。云青色浅绣暗色缠枝并蒂莲纹绫子纱帐狠是厚重,严严实实的,不见光,也不知外面是何光景。似乎是听到贾瑚的动作,张顺德的声音在帘子外面响起,“贾大人可是起了。”贾瑚轻叹一口气,坐起身,拢了拢已是松散的白色锦袍,说道:“打帘吧。”张顺德应了一声,帐子立时便被人挽了起来,强烈的光线透过来,贾瑚用手臂遮住了眼睛,好一会子才适应过来。张顺德拾起床边的银色的线绳摇动,隐隐约约便似有铃铛声传得很远。不多时,便进来两个老练的嬷嬷,低着头,捧着一干洗漱用具,服侍了贾瑚梳洗。张顺德服侍贾瑚换上了米黄嵌青纹提花蟒缎棉袍,系上一条青金如意坤带,脚下踏着苍青羊皮暖靴。方自要帮贾瑚束发,贾瑚心中着实不耐烦,只摆了摆手,从镜台上拿起一条银色八字蝴蝶缀螺钿纹的发带,松松的在发尾打了个结。“贾大人,再加个罩甲吧,省得冻到了。”张顺德小心翼翼的说道。贾瑚只微微一笑:“还在屋子里呆着呢,没得穿得这样厚重,倒是累得慌。况且,炭火烧的是极暖的。”然后又问道:“皇上呢?在书房?”张顺德道:“没,正在前殿,几位皇子都来给皇上请安了。皇上正在和皇子们谈话儿呢。已是交代了,让贾大人先行用饭,且别饿坏了。”贾瑚顿了顿,然后说道:“等会儿子吧,我和他一起用,也省得再做,反倒麻烦。对了,是所有皇子都来了吗?”张顺德只低声回道:“是,这是规矩,所有的皇子都到了。”贾瑚道:“你且下去告诉御膳房一声吧,再加一道糖蒸酥酪上来。”“是!”张顺德立马应下,亲自奔向了御膳房。承波殿向来是少人进来的,原是为了怕人多口杂,泄露了两人之事,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贾瑚又挥退了两个嬷嬷,便缓步向前殿走去。还隔着几步远,贾瑚便听道水玖远悲愤的声音。“父皇,母后才刚刚过世,刘嬷嬷就死了,这不是很蹊跷吗?”贾瑚顿住脚步,静静地听着。水沨很是不耐的呵斥道:“你在胡说些什麼有的没的?刘嬷嬷跟随你母后多年,感情甚深,情愿去服侍你的母亲,难道不是好事吗?朕瞧着,很好,这样衷心的人,朕已经下旨嘉奖了。”“嘉奖?!”水玖远的声音突然拔高:“她有可能是害死母后的帮凶!”“哦”水沨的声音忽然低下来,“玖儿说得如此肯定,想来,你莫不是有了证据了不成吗?”水玖远的声音满是恨意,“我没有!但是我就是知道!”“真是可笑!”水沨说道:“什麼证据都没有,你到底在胡闹些什麼?看在你刚刚丧母,过于伤心,不追究你的无礼。现在,你给朕滚回你的地方去!。”“父皇!你……”水玖远悲凉的叫了一声。“三弟!”一个明显急切的声音,猛地打断了水玖远的话,“你这是伤心过度,痰蒙了心了,还不快退下。”贾瑚缓缓的勾起嘴角,这个声音他认识,而且记忆深刻,这是——高风!果然,他们的相遇是一个偶然加必然啊……只听高风又说道:“父皇日理万机,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儿臣们先行告退了。”水沨哼了一声,说道:“浩远你身为长子,就应该管好你的弟弟们,尽到兄长的职责,你可清楚了?”只听外面一阵应诺声,然后便是脚步声。贾瑚心下了然,原来如此,这高峰居然是大皇子水浩远,这倒也是省了一桩的事,不用再查了,关于这大皇子在宫中的一言一行,他哪里都有备份,只是那画像,画的委实是抽象了些,他一时没有认出来罢了。“怎得站在过道上,怪冷的。”水沨不知什麼时候已经走到他的跟前,握上他的手,皱了皱眉,“瞧,手都是凉的。”贾瑚温柔的含笑道:“我不过是刚起床,气血不足罢了。过一会子就没事的。我是等你一起用饭,省得再倒腾一遍累得慌。”“好”水沨笑着应道,“在那里吃?”贾瑚想了想:“还是卧房吧,我瞧着那还暖和些。”水沨点了点头,自有人下去安排,水沨携了他的手朝着卧室走去,边还吩咐一个嬷嬷将珐琅开光花鸟手炉拿上来,放到了贾瑚的手中。两人到了卧室,嬷嬷们方将膳食都摆放好,只张顺德留下伺候,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张顺德特特的将糖蒸酥酪放到贾瑚面前,又捧上了银勺。水沨只笑着摇头:“怎得想起吃它了?你不已经吃的腻歪了吗?”贾瑚只笑道:“我好一阵子不吃它了,偏就又想了。在荣府里做出来的,味道总没有御膳房的好。”水沨说道:“偏就你爱吃这些零碎东西,也不正经吃饭,仔细你的身体。”然后伸手将那糖蒸酥酪挪到一边,反倒是将一碗火腿鲜笋汤放到他面前。贾瑚虽然爱喝汤,但是饭量是不大的,往往一碗汤下去,只再夹几口菜,并一两块点心也就饱了。因而要是有什麼特别想用的,汤,往往都要放到最后再喝的。贾瑚有些不乐意,也不动汤勺,只是瞧着。水沨微微一笑,倒是自己拿起汤勺舀了一小勺,送至贾瑚嘴边。贾瑚只偏过头,却不理会。水沨说道:“只进几口。”贾瑚微微一笑,张口咽下去。水沨又连舀了三四勺,才放下。贾瑚只用了半碗糖蒸酥酪,就一块如意糕,一块菱粉糕,几片糟鸭信,几口油盐炒枸杞芽就已是饱了。等水沨用完,一起撤了下去,换上了两盏玫瑰清露。贾瑚抿了一口,就放下了,说道:“我前儿见过大皇子了,在宫外。”“哦”水沨微挑眉,“他出宫了?可是规定允许出宫的日子早就过了许久了。”贾瑚微微一笑:“这也是他的能耐不是?”水沨问道:“你从那里见到他的。”“博渊阁,应该是他的铺子。”贾瑚说道:“卖些古玩,西洋物件。”水沨说道:“应该也是最近的事,以前这老大可是安分得很,所以那里才松下来的。”贾瑚心下一怔:“以前很安分吗?”那就是说,这个人,可能才刚到这里的世界不久的,并不是如他一般从出生开始。水沨问道:“怎麼?有什麼不对?他以前是很本分的,甚至可以说是怯懦,没一点的脾气。如今,只能说是他隐藏得太好了,竟连我都看走了眼。”贾瑚淡淡笑道:“随他怎样闹腾,终究现在还是翻不起大浪的。以后就更没可能,又不是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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