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默默呆站在松林边,凝神苦思,若娘亲知道了首领身份,会怎么对待赵德芳?又怎么面对她自己?我想破了脑袋,仍是没有丝毫头绪。肩头上忽然搭上了一双手,我心中一惊,转身之时顺势推出一掌。背后之人功力显然高于我太多,掌力被他轻易化解。一腔愁绪化作惊怒,对着来人疾速挥一掌,来人不闪不避,“蛮儿。”我慌忙欲撤去掌力,可自己功力尚不能收发自如。只得惊呼一声,“师公,闪开。”师公飘然移开,来到跟前轻揽着我的肩头,“蛮儿,时也命也,是青寇命苦。现在既然已知首领是谁,青寇离开鹰宫的日子也不远了。”我双眸噙泪,“师公,那人若不是我生身爹爹,他对娘亲的所作所为,我一定会让他后悔一生,会让他付出代价。可现在,我却不知该怎么办?还有那个女人,她不是大宋酿酒奇人柴东屏的独生女儿吗?她的名字叫柴滟,怎么会和东丹后裔扯上关系?另外,首领不是男子吗,怎么会是女子呢?”师公牵着我的手,向山下走去,“据你娘亲说,她从未见过首领,所有讯息都是左护法传达。所以是男子还是女子,除了和首领接触过的人知道,其他人都是听传闻。而传闻总有不实之处。至于说她是柴东屏的女儿,柴东屏早已死去多年,他的女儿是什么样的容貌,亦无人知晓。”心中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徘徊心间,纠缠着心神,挥之不去。师公见我心不在焉,问:“你是否担心此事赵德芳本就知道。”既然被师公一语道破,我心中为之一松,担忧地道:“若真是这样,娘亲如果得悉真相,这个打击下娘亲会有怎样的反应?赵德芳在世另娶已让娘亲青丝变了白女,我不敢想像以后的事。”师公摇头轻叹,“若真是那样,那这个世间唯一让青寇留恋的只有你。”我一怔,蓦然明白师公话中的含义,赶忙点头道:“蛮儿知道师公的意思。”师公赞赏地颌首。我笑问:“您什么时候来的?您不是和鬼叔叔同去娘亲的大殿了吗?”师公点了下我的头,笑道:“赵凌没有走到大殿便欲回转,说你必有古怪,因为你曾问过禁地之事,青寇不会对你说,而你刚来这里为何会知道禁地之事?我们担心你出事,我回去时恰见到你拍哑仆的门,你前面进洞,我后面就随了上去。你出洞后出神之时,我已自你身后到了松林里。若不是我随着,你要如何回宫?还有下了阶后,要重新按下机关,床板方能落下。”我一惊,只想到能跟上哑仆,竟忘了自己进耳房时床板是落下的。差点打草惊蛇,暴露出自己。朝师公伸了下舌头后娇憨一笑。脚踩白雪发出咯吱轻响声,这么走了会儿,师公牵我的手的手稍稍用了下力,我心神领会,暗中运气步子轻盈力求无声,师公细辩了下方向,朝东北方向而去。两块巨石错位重叠压着,中间有半人高的缝隙。缝隙幽长,师公在前我跟在后俯着身缓步前行,走到头,师公握着我的手飘然落在宫内石桥上。左右打探一圈,幸是无人,我暗自松口气。跨入院子,鬼叔叔闻声出房,双目含忧但却笑道:“蛮丫头,宫主事务繁忙,一天下来,早已疲惫不堪。你在她宫里待了一下午,现在已经这么晚还不知道回来。若不是师公寻你,是不是还不回来?”知他说给哑仆听,我心中酸涩,脸上却笑靥如花,呵呵一笑,道:“我若不是心疼娘亲,我还真想住到娘亲宫里呢?”哑仆自伙房端起托盘,口中‘啊啊’有声示意众人用饭,鬼叔叔含笑颌首,她步履蹒跚缓步向前移着,我心中微怒,师公惊觉,暗自握了下我的手,我深深吸进一口气强自压了下去。一天、二天、……五天过去了。哑仆仍没有同任何人接触,宫内亦没有消息传出。我心中早已按捺不住,但又不能轻易妄动。这天,远离殿宇的溪流边,哑仆坐在石块上慢腾腾地揉搓着衣物。不远处,五、六名宫众一边洗衣一边窃窃私语。“你看那边是不是一对鸳鸯?”正当隐于暗处的我心中烦闷欲往回走时,宫众之中年纪偏小的绿衫姑娘站起身子遥指着不远处湖面上的一对鸳鸯开心地嚷着。其他五人闻声均直起身子看过去,相互交换一下眼神后眸中神色一黯,幽幽叹口气蹲下身子默默洗着衣衫。绿衫姑娘伸着的手臂倏然落下,略带歉意朝身边宫众小声嘟囔道:“东丹后人怎么了?女子就该老死鹰宫吗?让女人冲在前面,而男人们躲在后面,这样的组织真能成事?能推翻稳若磐石的大契丹政权?”其他五人面带悚容,警惕地朝四周查看一番,见不远处只有哑仆,面色稍松,七嘴八言斥责绿衫少女道:“雪翠,大逆不道的话休要再说,否则小命不保。”绿衫少女口中虽然应下但仍低声道:“这事大家心知肚明,明知事实就是这样,可却黑白颠倒,……。”年纪最长的女子轻哼一声,冷声道:“以后这话再让我听到,禁闭半月。”绿衫女子低下头,忿忿揉着衣物,方才说话的女了微微摇头。忽然哑仆‘啊啊’叫起来,正专注听众女子说话的我急忙扭过头,却见溪流中央飘着一件衣物,哑仆站起身子随着衣物飘的方向追去。这边宫众中那年长的女子倏然起身,随手拿起盒中洗好的束带向前一个纵跃,手中束带直挥向溪中衣物,然后手稍用劲轻盈地绕一圈,衣物已被束带圈出。哑仆满脸褶皱的脸上笑开了花,边‘啊啊’有声边点着头。年长女子递过衣物朝她微一颌首,然后返回带着那几名宫众端着盆离去。哑仆仍是慢悠悠地反复揉搓着那几件衣物,见她如此,我心中焦急渐去,安下心来,她的本意应该不是洗衣,似是等人。身子丝毫不敢乱动,对方武功高于我,稍稍一个声响就会打草惊蛇。所有努力将会付之东流。约莫着过了半个时辰,一丝细微的声音传来。我屏住呼吸,身子虽已僵直,但仍忍着不动。左护法出现在视力范围之内,他似是没有看到哑仆,走到距哑仆几步开外处,身形忽然暴起,直向溪流对面飞去。我心中惊疑,对面乃是光滑石壁,他要去什么地方?他摸索了下石壁,‘扎扎’声起,石壁上竟裂开了一条缝。左护法闪身入内,哑仆身形灵活,倏地直起身子,快速打量了眼四周,然后身形纵起直向缝隙而去。待缝隙合上,我跃出林子向溪边而去。未行两步,一道白色身影挡在身前。却是师公。师公摇头阻止,我指向对面开口欲诉说缘由,师公一个转身如大鹏展翅般飞过溪流,身子紧贴在石壁凝神静听。我转身回到刚才躲身的林子里藏好,双眸则直盯着师公。很快,只是盏茶的工夫师公直起身子向上直纵,直飞到地宫顶部,隐于放置夜明珠的平台上。师公身形刚刚隐好‘扎扎’声又起,哑仆率先出来,飞掠到这边端起木盆步履蹒跚往回走去。接着,左护法离去。我心中急于想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抬头望向师公隐身处就欲出林子,却见师公探出身子微摇了下头,我心一动,默默呆在原处。师公复又隐去。过了一会儿,左护法沿着溪流缓步而来。走到这里并不停留,慢慢向前走去。又过半柱香的工夫,师公才飘然落下,我迎上去,相询的话未及出唇,忽见自湖面飘来一物。定睛一瞧,心中一阵难受,竟是那对鸳鸯。当然此时它们已不是活物。师公见我难受,抚了把我的肩,边往回走边道:“哑仆向左护法传了首领口讯,大意有两点,一是关于男子住在内宫,因赵凌是青寇旧仆,青寇又是宫主,破了例也就破了,只要青寇一心为宫内做事即可。二是宫内女子的思想波动,此事会严查,待查出散布流言企图分裂鹰宫者,以宫中最严的宫规处置。”‘开口笑’倏地闪进脑中,全身不由一阵轻颤。见状,师公霜眉一扬,低声问:“蛮儿,师公一直想问你,你为何知道跟踪哑仆?青寇、赵凌均对她有所怀疑,可碍于行动一直受人监视,只好作罢。而你第一日就知道防备她,你已百毒不侵,自不担心饭菜内有毒,你害怕被人动手脚,功力用不上?”师公既然在这里开口,声音范围内自不会有人。我道:“宫内有名女宫众是自己人,她一来散布消息,二来负责保护娘亲安全。待娘亲安全脱离鹰宫,她会在契丹有重新的身份。哑仆之事,就是自她口中得知。毒我不惧,但你们也不能有事。”师公抚须颌首,“这是宏光那孩子与那女子盟定的?”我点点头,师公又道:“这女子既然有长远打算,你我便不用费心,不会查到她头上。左护法若不罢手,一直查下去,这女子自会找替罪羊。”心中已对柴滟的身份确定无疑,赵德芳另娶的女人竟是暗中统领娘亲的人。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我低头苦笑后咬牙恨声道:“赵德芳,若娘亲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会让你负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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