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哥,你今日要走,怎的都不跟咱们说一声?你要提前说了,我肯定要给远哥送一大堆的东西,再送十几个戏子给远哥一路带着好解闷!唔,还要给福清阿姐生得小娘子送一大堆东西!”谢远瞧谢容英一眼,只觉谢容英运气好极,从前有太子护着,现在有太孙护着,虽是皇家人,倒是能这般快活自在不必勾心斗角的活着。谢含英立刻瞪了谢容英一眼:“昨日宫门下钥时,阿翁才令人出宫传旨,阿远也是那时才知道,你要他那时如何给你消息?尽是胡说!”谢容英眨了眨眼,对着谢远就胡乱拱了拱手,以示道歉。谢远摇了摇头,不甚在意。谢含英此刻却是极其愧疚,下马上前,拉着谢远的手,想要道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一双向来温和谦逊的眸子里,满是愧疚。“此番、此番,是我……”谢远却打断了谢含英的话,笑道:“阿兄能来,我甚欢喜。如此,其余诸事,皆不要紧。”谢含英闻言心中一松,知晓谢远并不想继续听他道歉,便也不再提,只笑:“也罢,那我便甚么都不提了。只是,阿远须知我之心意,知我从来都将阿远视若手足兄弟,从不曾变,便也足够。”谢远一笑。谢容英忍不住有些吃醋,低声嘀咕道:“可不是么?比对亲兄弟都好。”他虽这样说着,心中却也知道,远哥比他聪明的多,也比他更能和阿兄学在一起,玩在一起,阿兄更看重远哥,倒也正常。只是口头上,时不时还忍不住酸上一两句。谢远和谢含英相视一笑,并不多言,只又低声说了几句,谢含英见谢远带的人着实不少,就打算不把自己的侍卫给谢远,而是让二十侍卫下马,将马牵给谢远的人,道:“本想送人给你,让你一路安稳。现下你带的人足够了,为兄便将这些马赠与你。至于其他……待你归来,我兄弟再言。唔,对了,你那三姐的那个未婚夫已经去世一载,今次是否要在长安寻个儿郎?虽不能即可定亲,却也能相看一番,待孝期过了,再言其他。”谢远想到谢若锦,微一皱眉,正要拒绝,就听得谢容英在一旁偷笑。“是啊,孝期过了,再言其他。阿兄,这次刘皇后薨,洛平长公主是必要来的,听说,洛平姑祖母会带着清婉表姐一齐来。若不是刘皇后这次薨的突然,说不得,阿翁就已经将阿兄和清婉表姐的婚事定下,清婉表姐明年就能嫁到东宫了。”饶是谢含英向来是被当做储君教养的,闻言也忍不住微微脸红,轻斥道:“莫要毁婉儿清誉!若是让阿娘听到,定会更不喜婉儿。”说着,谢含英又忍不住皱眉。谢容英没瞧见谢含英的担忧,只以为自家阿兄在害羞,就立刻朝着谢远做鬼脸。几人又笑闹了一通,谢含英兄弟将谢远送出长安城外三十里,这才终于在身后侍卫的接连劝说下停了下来,终是一别。东宫。太子妃高氏正慈爱的看着自己的侄女小高氏,笑着对娘家嫂子许诺:“阿嫂放心,待含英孝期过了,我便让含英与高家定亲。”小高氏与其母皆心中欢喜,其母仍旧忍不住问道:“可是妾曾听闻,太孙与清婉郡主似是幼年时有口头婚约……”太子妃面上一厉:“清婉郡主出身虽不错,现下却无父无母、无兄无弟,如何配的上太孙?嫂嫂安心,我是定不会让那等命硬之人进了我这东宫的!纵是含英喜欢……那也绝对不成!”改变谢含英和谢容英远离长安三十里,送走了谢远。二人送走日日相见的兄弟好友,心中自是郁郁。待回到东宫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谢容英撇撇嘴:“远哥走了,以后在宫里憋闷了,也无处去耍了。”要知道,谢远可是有各种解闷儿的法子,不在规矩之中,却也不在规矩之外,游历边缘地带,让他们这些贵族子弟着迷的很。谢含英只沉默不语,似有心事。谢容英见了,凑上去瞧了一眼,就笑:“阿兄何必这般?远哥又不是去了云南就不会来了。他只是去接一接福清郡主罢了。人接来了,远哥不也就回来了?”然后他转了转眼珠,又道,“还是阿兄担忧远哥会迁怒咱们?阿兄着实多虑了,远哥向来豁达,心在疆场,一意要为将,护我大庆疆土,他不会因为敬王的那种心思就和咱们疏远的。”谢含英听罢,揉了揉谢容英的脑袋,抬头看了看天边的落日,叹道:“阿远是怎样的脾性,阿兄比你清楚的多,除了担忧阿远路上不太平,会不思饮食、水土不服吃些苦头外,阿兄可是从未担心过阿远旁的。现下阿兄忧愁,不过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瞧见山阳伯世子夫人带着其女小高氏,从内宅里走了出来,正好与兄弟二人迎面撞上。谢含英立时闭嘴不言。谢容英眨了眨眼,也不说话了。待双方各自行了礼,山阳伯世子夫人不禁拉着小高氏的手道:“幼时还与你两位表弟时常玩闹在一起,现下大了,虽说男女有别,但到底是表姐弟,原不该如此疏远才是。”小高氏只兀自垂头不语。谢含英面上依旧温和,只并不接话。谢容英又眨了眨眼,仿佛明白了甚么,立刻笑嘻嘻的上前,拉着世子夫人的手亲热的说了几句话,根本不给世子夫人再提及小高氏的机会。几句话毕,谢含英自然是要和谢容英继续往东宫太子妃的住处走,山阳伯世子夫人也必须要带着小高氏离开。待分开一段距离后,谢容英才小声道:“阿兄,无妨的,阿爹生前就和洛平姑祖母、表舅提了好几次,说你和清婉表姐一长大就定亲,阿翁也是知道的。这门亲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心大如谢容英,终究是皇室出来的,有些事情,饶是他才只有八岁,却也早已知晓。谢含英“嗯”了一声,眉心紧锁。心中却下定了决心,定要在刘皇后的孝期后,就去请阿翁将他与清婉的婚事定下来——他虽然知晓清婉的父母都已去世,就算阿爹尚在,都未必肯让清婉做太孙正妃,但是……他这短短一生,事事皆在规矩之内,唯独遇了阿远,发觉阿远虽看起来比他身份更尴尬,诸事更加辛苦,然而尴尬与辛苦之外,阿远却又能自得其乐,既过得畅快恣意,又护住了想护之人。谢含英羡慕之余,知晓自己比不得阿远聪慧机智,骄傲圆滑,不可能像阿远那样能将尽可能多的事情变成自在恣意,但是,仅仅婚事之上,谢含英希望能为他最珍爱的人,做到最好。拘于身份,他不可能只娶清婉一人,但是,他想要给清婉唯一也是最重要的正妻身份。那是他心中唯一倾慕之人,可是,他也仅仅能做到这些。谢含英下定决心,便不再忧心,带着谢容英继续朝前走去。半个月后。谢若锦正在牛车上悉心照顾怀孕的江氏。江氏如今年纪大了,怀孕本就辛苦,若是能在家中安稳养胎倒也罢了,偏偏她们现在却必须要在舟车劳顿之中。江氏自然是因此吃了不少苦头。谢若锦瞧着江氏的模样,心中亦是担忧不已。——江氏此番有孕,却是要牛车上折腾上不止这一次。待到去往长安,刘皇后的丧事毕,她们必然还要在从长安赶回北地,这两番折腾下来,谢若锦心中对幼弟的身体格外担忧。她前世也是生产过的,自然知晓养胎的重要性,更知道其实家中女眷有孕的话,即便是皇后薨,其实也未必就要这样舟车劳顿从藩地赶去长安。可是,敬王是何等人?他从前就能为了种种舍弃妻女,现下为了孝顺的名声,又岂会顾忌一个本就不在他期待中的孩子?谢若锦蹙眉思索罢,只觉心中忧心更甚。牛车忽然停了下来。谢若锦一怔,就见谢念喜气洋洋的拿着一份信进来了。“阿娘,阿姐,我收到阿弟的信了。”谢若锦只微微笑着,江氏面上露出喜色,道:“快念信与我听。”她显然已经被孕吐和牛车折腾的得连看信的力气都没有了。谢念心下高兴,很快就拆了信,快速看了一遍,面上一凝,随即就笑着将信念给了江氏听。江氏听罢,先是皱眉:“咱们一家都三年未见了,怎么圣人竟是这个时候将阿远打发去了云南?长安距云南这般的远,阿远今年才十岁,那阿守更是个彻头彻尾的狼孩儿,就算现在知礼学礼了,又懂得个甚么?能为阿远分甚么忧?就他们两个往云南去?岂非儿戏?还有你们三舅舅的消息,圣人岂会如此糊涂?你们三舅舅……”江氏说着,就忍不住流泪:“如今都有七八年了,他若还活着,就是爬,也爬回长安去了,现下还没有回……我这个做妹妹的,尚且都不抱希望,只阿远孝顺,为着我仍旧要到处寻找你们三舅舅的消息罢了。可是圣人、圣人怎的也会轻信那等消息,以为你们三舅舅当真还活着?还用那样的消息去哄骗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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