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偃的表情很平静,与怒气冲冲的乐无异相比,她平静得有些过分,就好像一个局外人。&ldo;因为这也是沈夜的命,乐无异,你不懂沈夜,所以你不能否认他做的一切事情。你记住了,这世上痛苦的人远不止你一人,他沈夜所背负,所承受的痛苦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rdo;她用最平静的口吻阐述着别人的事,用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其他人的悲欢离合。手掌攥成拳头,乐无异忽然用拳头狠狠敲在桌子上,桌子发出一声巨响,接着桌面四分五裂,再接着碎裂开来,连着桌上的茶杯和茶壶一起,全都落于地面。而长琴在乐无异用拳头敲击桌面的一瞬,已快速跳向姬偃,稳稳落于她的怀中。&ldo;阿偃,你知道吗?我好痛恨你现在的表情和你现在说的话……&rdo;静谧,寂静……这两个字充斥在这间内屋中。乐无异的愤怒谁都能感受到,若不是他还有一些理智尚存,恐怕此时,他已经召唤出他的偃甲,或是挥动他腰间挂着的那把剑,对姬偃刀剑相向了。姬偃平静地看着眼圈都红了的乐无异,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瞳泛着怨与恨的光芒。&ldo;乐无异,你可知……如今的你已被仇恨吞噬,看着现在的你我很好奇,你的未来会不会一直被现在的仇恨驱使着,直到有一天你变得不再像你自己。&rdo;拳头攥得死紧,手背上爆起了青筋,他的牙齿咬得死紧,就怕自己忍不住会真的对姬偃刀剑相向。&ldo;阿偃,我有点恨你。&rdo;恨你的淡然,恨你的事不关己。气氛变得紧张起来,还带了点剑拔弩张的感觉。&ldo;喵‐‐!!&rdo;尖锐的猫声划破此刻紧张的氛围。长琴弓起身,眼瞳倒竖,危险地瞧着乐无异。&ldo;无异。&rdo;夏夷则来到他身边,伸手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ldo;冷静点,谢前辈之事与阿偃没有任何关系。&rdo;夏夷则这话没有说错,偃甲谢衣的死本就与姬偃无关,即便她知晓谢衣此去会有一死,也不代表她要为偃甲谢衣的死负责。乐无异如今的动怒纯属迁怒,他根本是在怨自己的无能为力。这句话就像一杯水,浇灭了乐无异心头才刚点燃的火。全身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乐无异往后倒退了几步,面色颓然。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乐无异喑哑着嗓音,道:&ldo;阿偃,对不起。&rdo;伸手摸了摸弓起身的长琴,姬偃垂眼,淡淡道:&ldo;无事,你如今的状态发泄一下也好。不发泄而藏在心中会使一个人变成魔鬼。&rdo;说着,她看向夏夷则,道:&ldo;夏公子,你们之前所居之所未变,这一路奔波劳累,带无异下去好好休息休息吧。&rdo;夏夷则朝姬偃抱了抱拳,道:&ldo;多谢。&rdo;语毕,便拉着乐无异离开。他们俩一离开,闻人羽便起身,看着一地的狼藉,面露歉意道:&ldo;对不住,阿偃。无异他……他太痛苦了……&rdo;谢衣的死,在乐无异的心头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若这事摊在她身上,或许她不会比乐无异好到哪里去。闻人羽的面色也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很差,那并不是奔波劳累所致,而是其他原因所致。瞧着她灰白的面色,姬偃沉声道:&ldo;那个术会使你走向灭亡的……&rdo;闻人羽一怔,半晌,她移开视线看向别处,道:&ldo;……嗯,我知道。&rdo;她知道,她一直知道禁术是不能乱用的,可当时的情况,除了使用禁术外别无他法。&ldo;不会有下次了。&rdo;姬偃冷声道:&ldo;再有下次,他们就该给你收尸了。&rdo;阿阮听了她俩的话,腾地起身,道:&ldo;有我在,闻人姐姐才不会死呢!!&rdo;姬偃看向阿阮,道:&ldo;你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胡乱使用自身灵力,不出数年,你便会……呵,灵力枯竭而消散……&rdo;闻人羽一愣:&ldo;什……么……?!&rdo;阿阮道:&ldo;什么意思啊,我……我可是……&rdo;不知道该说什么,阿阮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那模样有说不出的可爱伶俐。姬偃道:&ldo;若是你有缘再回到你的故地,你便有机会恢复所有的记忆,包括你自己的身份。对了,倒是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了?&rdo;明知却还故问,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阿阮道:&ldo;我叫阿阮,你知道我是谁?&rdo;姬偃道:&ldo;你与巫山神女颇有渊源,可以说,你也是她,只是……&rdo;后面的话她没有全部说出来,而是顿了很久,才慢悠悠道:&ldo;自己的过去自己去寻,旁人说的终究只是旁人说的,一切的真相唯有你自己去探寻才可以。&rdo;阿阮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大致上她是明白了,反正是让她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寻她所失去的记忆。&ldo;我知道,我一定会找到我所失去的记忆。&rdo;说完,她看向闻人羽道:&ldo;闻人姐姐,你脸色看上去好苍白,咱们去休息吧。&rdo;闻人羽有话想问姬偃,可如今的状态似乎也不是问话的时机,点点头,她便由着阿阮将她扶着离开。待四人全部离开屋子,姬偃方才起身,收拾起这一地的狼藉,语声凉凉道:&ldo;无异那个孩子的眼神变了,经此一役,他回不去了。&rdo;禺期一震,蹙起眉头,神色复杂地看向姬偃。&ldo;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上那条路?&rdo;手一挥,一地的狼藉消失,取而代之的原原本本没有任何受损的桌面,茶壶和茶杯,仿佛刚才的狼藉从未出现过。禺期道:&ldo;吾并未觉得汝很自私……吾只是在想,臭小子之后又当如何?是被仇恨蒙蔽双眼,还是放下仇恨,重新开始……&rdo;这一趟归来,他变了,从豁达开朗的少年变成了背负种种之人。姬偃垂眼,幽幽叹道:&ldo;人,总是要长大的。这是他乐无异自己所选的路,即便前路漫漫,坎坷艰辛,他也得自己含着血,含着泪走完。&rdo;&ldo;这一关,谁也帮不了他。&rdo;乐无异的人生还很长,他要走的路也还很长,只是那条路走向何方,全在他的一念之间。伸出手,将长琴往怀里带了带,继续道:&ldo;你若担心,便去看看他吧,或许有你们在,多陪他说说话,他能走出来。&rdo;禺期凝眉道:&ldo;其实,吾有一事不解,想问汝。&rdo;姬偃抚着长琴身上顺滑的皮毛,挑了挑眉,道:&ldo;你想问阿阮的事?&rdo;禺期道:&ldo;她不是巫山神女。&rdo;姬偃道:&ldo;她是,也不是。&rdo;禺期道:&ldo;何意?&rdo;姬偃道:&ldo;阿阮本无名,她乃巫山上的露草所化,而那露草于你而言极为特殊。那露草则是昭明剑心落地生根,吸纳灵气所变。千年前,昭明崩裂损毁,而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神农察觉昭明剑心似有化灵之兆。然而你比谁都清楚,剑心在那之后已破碎,不复当初。神农见此,便向伏羲索取破碎的剑心,以神力将其拼合,在辟邪之骨和女娲的帮忙下,制造出了一具身体,并将剑心置入体内,而后成了……巫山神女……&rdo;禺期从来不知道这事,他一直以为剑心没了,谁知道神农竟……&ldo;后来,神女与司幽的事传遍整个天界,之后不久,神女便了,她死后,剑心四散,生根于巫山,变为露草,而露草集天地之灵气,渐渐化为人形,形貌与巫山神女一样,且保留了她过去零散的记忆,阿阮正是这些露草中的一个。可是,有一点必须要说明一下,那就是当阿阮灵气耗尽,她就会重新变为露草,并失去人时的记忆,直到重新吸纳足够的灵力才能恢复人形。&rdo;&ldo;她……竟是昭明剑心碎片所化……&rdo;对禺期而言,昭明便是他心上的痛。闭了闭眼,禺期苦笑道:&ldo;剑凝流光,锋刃若雪,出匣引风云惊怒,归鞘沉三尺碧泉……吾还记得,当年……此剑中夜铸成,四野星华皆为之夺,莹莹辉光漫天流溢,宛若寒夜猝止、旭日初升。伏羲惊骇难已,见此剑璀璨如同金乌临空,便唤之昭明……然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如今吾与剑心碎片重逢,竟是以这样的姿态……&rdo;说罢,他摇摇头,转身长叹一声后便走了出去。屋子内一瞬就只剩下姬偃和长琴。姬偃低头看着长琴,道:&ldo;我这样算剧透吧,不该说的都说了……只是阿阮是神剑昭明剑心之事,提前说了或许能够改变她的命运。&rdo;长琴仰起脑袋,那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姬偃,软软叫了一声。&ldo;我其实挺喜欢阿阮和闻人的,那两个少女,我总希望她们有好的结局。&rdo;抬起爪子,伸向姬偃。姬偃伸出手,贴上软软的猫垫,微微一笑道:&ldo;放心,我不会刻意做什么的,如今的你我,好不容易有此安宁,我才不会把它破坏掉呢。&rdo;说着,把它抱起来,脸贴着它的脸,道:&ldo;长琴,你说……&rdo;话语还未说出口,姬偃的身子一僵,接着放下长琴,冷脸朝屋外看去。&ldo;何人?&rdo;那是两股强大的灵力,来得蹊跷,让姬偃无法忽视。起身,来到屋外,看着站在外头的一男一女,姬偃便知与乐无异等人的相遇和杀了雩风等人终还是给她引来了最麻烦的人。&ldo;原来是流月城的大祭司和廉贞祭司,真是有失远迎。&rdo;姬偃冲沈夜,那个高天孤月一般遥不可及,如冰如霜的流月城大祭司行了个简单的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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