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头应了是,虞宸这才出来,午后日头正大,明晃晃的挂在上头。转过一处假山,前头茂林修竹,泉水叮咚,进去便是一阵清凉。虞宸舒心一笑,朝里去,不远处凉亭里却正坐了两个公子对弈。作者有话要说:晚安,今天太晚了让让身子不好,要早些休息,我让他明天出来。☆、一人着青衣,长袍加身,端正跪坐着,苍白纤长的指尖捏了黑色棋子,望着棋盘,容色平静。与之对弈的人一身月白圆领家常旧袍,眉目俊秀,淡淡笑着。临着河池的亭子,背枕葱郁翠竹,依靠长桥流水,远远瞧去,有如天人。虞宸步子顿了一顿,提步向前,示意一旁伺候茶水的小幺儿不必理会。自去夏侯渊身侧坐了,瞧棋盘上你来我往、争锋对决。夏侯渊侧头对她一笑,“表妹何时来的?可是来瞧阿恬的。”虞宸笑道:“自是来瞧表姐,倒不想表哥跟元让表弟熟识呢。”却说跟夏侯渊对弈的正是姜元让,闻言抬头淡淡瞧了她一眼,仍是八风不动的模样,一张略显青涩的清俊俏脸轮廓分明,垂眸不动。夏侯渊摇了一摇头,笑的得意,“要下棋该跟高手对决才是,能引起我棋性的,只他一个罢了。”虞宸微微诧异,她是知晓的,夏侯渊与棋之一道研究颇深,自来少有对手,不想竟认可姜元让,想来姜元让棋艺定不差。瞧了会子,不甚明楚,因笑道:“我可不耐烦瞧这个,前儿表哥带回来的佳人如何了?我倒要去瞧瞧才是。说来你也真个不识趣儿,那鹦鹉原是一对儿,如何便劫了一只去,美男子一个养在七妹妹那怪寂寞的。”听的这话,姜元让眉心一动,便将“观棋不语”一句咽了回去,手下动作稍缓,默默落下一子。夏侯渊想了一想,也落下一颗白子,哈哈笑道:“我可不是有意拆散那对傻鸟,什么佳人、美男子,怕只有见尧想的出来。也不知他如何教的,我养的那只,作诗吟句不会,整日里学舌,那日我不快活了,便炖了它来吃才得趣儿。”虞宸啧啧嘴,哼道:“好好儿的鸟儿,怎地在七妹妹手里便欢歌笑语,说话凑趣儿,你养的便是满嘴混说,可见物似主人型,不无道理。”夏侯渊不乐意了,争辩道:“便是似主人,也是两个皆随了他董见尧才是,如何便随了我?我可是再正经不过的人。”姜元让听他两个说了一席话儿,明白了些许,面上没什么情绪,声音低哑道:“阿久手里的鸟是董公子送的?”姜元让时常不喜说话,虞宸跟他见过几回,这还是第一次跟她说呢。不由愣了半刻,笑道:“也算是他送的,原是一对儿,皆是要给七妹妹的,不想表哥半道劫去一只儿。好好的一对儿,便叫分隔两地。”姜元让不知想什么,脸儿微微垂着,青白的抹额勒在眉上,眉尖拢了一拢。瞧了一瞧棋盘,再不墨迹,棋路开始凌厉起来。夏侯渊眉心紧锁,认真对待,到底不过一盏茶功夫,败下阵来,颓丧道:“该是找难受来的,明知不敌你,还跟你下。罢了罢了,败着败着便习惯了,说好的,我也没甚贵重东西,你瞧中了那样拿去便是。”原是姜元让不耐跟他下棋,好说歹说方请动了人,先便约定好输的人给赢方瞧中的物什。姜元让气质敏静,沉稳有度,举手投足间全无浮躁,端了花瓷盖杯喝了一口茶,微微启唇,“既你不会养那鹦哥儿,便给我罢。”夏侯渊抚掌笑道:“果真?我那几副前人真迹你都不索,只要那傻鸟?现下改还来的及,翻过去我可不认了。”那鹦鹉在他看来确是傻不拉几的,逗了几日便丢开手去了,这回输出去,也没个可惜的,姜元让点点头不易赌注。虞宸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脸的若有所思。虞宓跟夏侯恬说了会子话儿,夏侯恬贴身大丫鬟明月端了药过来,笑道:“姑娘该吃药了,刚温的热热的,这时吃下去,是最好不过的。”便把一碗黑黝黝的药放到炕上几子上,一面另拿了软枕来给垫着,笑道:“方才几位姑娘说是要来瞧呢,只七姑娘在,咱们这儿时常不大来客,一时人多了倒都不自在。我便谢过了,说是赶晚儿再来。”原是夏侯府里几个庶女因着大太太规矩重,常见不着外客,是以来了什么人也不知的。结交不到各府里贵女,听说来了人,自是要来瞧呢。各府里诸事如何不能叫外头知晓,夏侯恬听说,心下会意,点了一点头儿。就着明月服侍坐好,因笑道:“再去上些果子零嘴儿,给客人添茶,不必理会我。虽说这药实难下咽,到底捏着鼻子一口喝下去也便宜。”虞宓忙道:“到姐姐这儿,我便当自个儿家里了,不必为我费心。好丫头,伺候好你家姑娘吃药便是。”一时,夏侯恬吃了药,该睡下了,虞宓正说找虞宸回去,前头却来个婆子说是大太太请七姑娘过去用饭。夏侯恬笑道:“妹妹初次到我这儿来,这个模样,也没法招待好,待我好了,再请妹妹过来。”虞宓站起身来,笑道:“姐姐好生养着罢,待明儿我再来瞧你,倒是莫嫌我打扰呢。”话别完,虞宓领了云桑朝夏侯府大太太院子里去,不想虞宸三人也受邀过去,便瞧见姜元让。眼前一亮,过去未语先笑,姜元让早便看见她,等她跟前来,不由微微一笑。几下里见过礼,虞宓随姜元让并肩走,因笑道:“今儿竟是出门了,身子累不累?”姜元让摇一摇头,一手垂着,一手摸出袖中帕子来,递与虞宓。虞宓接过去,擦了擦额上的汗,素色帕子便深了一片痕迹,想了一想,拿出自个儿的来,笑道:“既是用了你的,便把我的给你。”姜元让却没接那干净的,只拿过虞宓用了的,折的整齐放回去。侧头瞧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必了,拿着吧。”虞宓便也放了回去,笑道:“何时回去?不若等我送你?”姜元让步子顿了一顿,粉唇微动,“过会子便回,我听你新养了只鹦哥儿,如何?谁送的,可还得趣儿?”虞宓眼珠儿一转,微微笑道:“难不成我身边有你耳报神不成,竟是多了个鹦哥儿你也知晓。五姐送的,说是与我解闷儿,我原不耐烦养些小活物儿,那美男子倒有趣儿,前儿我吹箫,你道它说什么,‘夜久笙箫吹彻,更深星斗还稀’当真应景儿,我只当它是个神鸟呢。”同是一对儿,在阿久那儿便是神鸟,在夏侯渊那便是傻鸟,果真如五姑娘若说,物似主人型,不假。姜元让这般想着,听她说了会子,方道:“我也几只鸟儿虽有色好声翠的,到底都不会说话儿。倒是你好运儿,得了个伶俐会说话的,闲来无事也能陪陪你。”姜元让微微垂了头,墨发扫过消瘦的肩膀,端的给人几分落寞的模样。虞宓瞧的心头一软,不由道:“若你想要个会说话的,便把我那个拿去罢了,左右你我一般儿,谁养不是养。况你那还有其它的,美男子也有个伴儿。”姜元让横与身前的手细细捏了捏袖角,转头瞧她,微微一笑,“罢了,如何能夺你所好,还未曾见你喜爱过这般的活物儿,又是你五姐给的。好好养着罢,不时给我瞧瞧便罢了。”虞宓听此,也便罢了,转头说起其他闲话儿。走在前头的夏侯渊虞宸二人,正说起秋闱之事,夏侯渊因道:“咱们这般的人家,子弟大多走科举正道儿,出来面上也好瞧些呢。不似那些个世袭罔替的公侯府,蒙祖上厚德,享受几代富贵。”虽说是白白得来的显赫,夏侯渊却无半点艳羡之意,虞宸道:“想来那般的人家不入政治中心,日子长了也便边缘化了,比不得有实权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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