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几个姑娘都说极好,便进去了,景乡侯世子董良忠与安阳伯世子尚融坠在后头,因笑道:“方才那便是虞府七姑娘?果是个世间少有的美人儿,往常怎没听过。”那景乡侯世子董良忠虽生的一表人才、俊逸不凡,却是个处处留情的风流性儿。红楼楚馆里的姐儿那个不识的他,就是闺阁中的姑娘,颜色出众的,也叫他认了个透。虽不敢举止轻佻,到底甜话儿好话儿张口便来,惹得姑娘们痴痴发笑。虞宓原叫家里保护的好,便是出门赴会赴宴,自也是同姑娘奶奶们一处。外人跟前又是个极安静的性儿,是以姑娘圈儿中多知晓她,只不大说起。到底颜色太过出众,少不得比下太多人去,是以除几个玩的极好的手帕交,便没来往亲近的人了。尚融轻摇折扇,笑道:“人好好的姑娘家,叫你这浪荡子瞧去,少不得辱了人家。”董良忠不乐意道:“我如何了?未见姑娘们是极爱与我说话的,不是因我讨人喜欢了。七姑娘那般的人儿,也是个姑娘家,便也能叫我哄的开心的。”尚融随了众姑娘身后,往楼上去,不时回头笑道:“你竟别去碰钉子了罢,虞三少护这个妹妹似个宝贝疙瘩,若惹了他不快,有你受的。”董良忠笑着摇摇头儿,不以为意,两厢姑娘们见过,熟识的皆手拉了手儿去说话。董良忠近距离瞧见了虞宓,越发痴了心,他也算见过佳丽无数,不想竟没一个比的上七姑娘的。长相不输她的,气度涵养极不上;端庄有礼胜过她的,容颜又差之远矣,真真今儿方见了何为绝代佳人了。独自一人捡了门边花梨交椅坐,手里端了茶,时不时偷瞧。却说尚娇瞧见虞宓刘嫚两个,早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了,三人寻了一处说话,因笑道:“好你两个,出门玩儿,也不叫我一声儿,难为我还想着你们呢。”虞宓忙笑道:“你莫气,原是想叫你的,到底今儿人太多,若一时顾不上你,叫你受了委屈,倒是我的罪过了。”刘嫚也道:“我俩也不是特意约着的,巧是出门时瞧见了方一道儿。今儿买了好些玩意儿,你过来瞧瞧,若喜欢的,送你赔礼便罢了。”于是几人又去细瞧东西去了,却说虞宓不在府里的几日,虞宸日日出府,预备开新铺子之事,因而结识了好些公子贵女。那董良忠之妹董悠便是虞宸头一个手帕交,也知了那红极一时的天外来客便是她。因想着虞宸痴傻数年,京都闺秀圈子里无一点儿虞宸名头,便很是为她不值。况她也欣赏虞宸文采,这般好的人儿,如何能见她埋没,是以时常拉她去姑娘家的聚会,也露个脸。今儿这么多人倒是个好机会了,便走到屋子中间笑道:“今儿逛了这一回,我倒琢磨出几句诗了。到底哥哥们皆是才子,虽不敢献丑,说出来给我品诫品诫也是我的造化。”尚融接口笑道:“这有何难?既如此,便大家作一回诗,不枉今儿这一趟。”都是些文采斐然的,自然皆别无二话,于是便吩咐底下人讨了纸墨过来。虞宓拿了纸给姜元让,笑道:“让让,你帮我作如何?今儿我累了,才思枯竭,想不出好句了。”姜元让拿狼毫敲了一敲虞宓,微微笑道:“少来,还不知你呢,最是个有诗兴儿的,如何今日便没了。”原是姜元让自己闷了半日,虞宓为引他说两句话儿,故意斗巧儿的。因说道:“今儿吃的太好,好句都堵肚子里了,让让你这般好呢,帮一帮我如何?”姜元让随意写了一首,放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字迹,笑道:“便帮你作一回,有何好处?”虞宓瞧了一回周围,众人皆是细思模样,或几人一处讨教,因笑道:“你要什么好处?我可没了银子了。”姜元让笑她,“不想还是个财迷,罢了,我也不要你的银子,便帮我做一件长袍如何?”虞宓时常为姜元让做衣裳,便是虞仲煜与虞二老爷也没这待遇。细想了一回,笑道:“罢了,不过一件衣裳还是有的,如此便定了。”不想刘嫚听了他两个的话,忙笑道:“可打住罢,阿久如何这般懒了,不过一首诗,也要表弟帮着作。再不能的,你自己作,不若便告诉大伙儿看准是不准。”虞宓忙央告道:“好嫚儿,你不说那个知晓,便叫我躲一回懒又如何?”刘嫚笑道:“这也容易,既给表弟做了衣裳,也为我做一条长裙,也便罢了,我也当一回聋子哑巴。”虞宓想了一想,笑道:“不好,这生意我亏了,罢罢罢,还是我自个儿来罢。如何便叫你听了去,换了旁个,也叫我躲了这回便是了。”刘嫚笑着冲她做鬼脸,自去想诗不提,虞宓便拿起姜元让用过的笔,细思一回,落笔便写出了一首。一时众人皆有了,你瞧我的,我瞧你的,刘嫚尚娇瞧了一会虞宓的,笑道:“方说自己才尽了,可是打嘴了。我瞧了这一圈,独你这首最别致,想该是你的冠首了。”刘嫚细细品了一回,叹气道:“罢了,如何便和阿久比诗呢,自来胜不了的,白白叫人笑话罢了。”虞宓收了诗稿,笑道:“快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大家伙儿这么多,我可不敢自傲,便是几位哥哥也只有强出我百倍的。”尚娇笑道:“夸你又没好处拿,咱们说真的,你这首儿真真好,不若便问问四少,他再不能哄人的。”姜元让拿过虞宓手里的诗,瞧了好一会儿,道:“该是一等,真个不差了,风流洒脱,趣意横生。”几人正说呢,却听那边一声声儿惊呼,便听董悠道:“真真了不得,看来今儿几位哥哥也要甘拜下风了。”有人道:“便是如何,说来听听。”董悠笑道:“还是叫阿宸自个儿念罢,这般好的词,我瞧着便想讨了。”虞宸淡淡一笑,“莫闹了,阿悠,快念罢。”董悠瞧了周围一眼,见众人皆是期待,不由高声诵道:“青玉案·繁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语了了,屋子里便是鸦雀无声,好半响,才似回了魂儿了,不由都笑道:“罢了,咱们的便别献丑了,倒越发衬托出五姑娘了。”虞宓也跟着笑了一回,趁人皆没在意,便把方才的诗稿塞进袖子里,便是不准备拿出来了。姜元让瞧她默默无语模样,拉了一拉她的手,又捏了一捏,便作安慰。知她向来在作诗方面从未被人给比下去过,今儿虞宸第一次作,便叫她有不及人之想了。虽无好胜之心,到底在擅长的方面给人轻而易举比下去,心里如何好受。虞宓知他想法,摇了一摇头儿,示意他没事儿。董悠笑道:“可先别吃惊,还有一首呢,这个才是真个好,也不知阿宸是如何想出来的这般好诗的。罢了,往后我可再不敢你跟前作诗了。”方才哪一首已是惊艳四座了,不想还有更好的,众人不由都急道:“倒是如何,说来咱们听听,也输个心服口服才是呢。”董悠继续道:“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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