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试图杀死蔷薇,却被蔷薇迷了魂,甘心沉沦。
又是一场雨。
自那天开始,这颗星球上的雨水就突然开始变得多了起来,蒙蒙细雨、瓢泼大雨、狂风骤雨……总归一切雨水可能有的状态都在这段时间里叫顾栖经历了一遍。
在此之前,顾栖是很喜欢下雨的,但他喜欢的只是周期为半天的雨。
他喜欢下雨天时缩在被窝里的温暖,喜欢下雨天喝着热茶看窗外水汽朦胧,也喜欢在雨天打着伞独自走过圣浮里亚星球的中央广场、仰望那座女神雕像,和匆忙的人群擦肩而过。
但他并不喜欢连续数天的雨,沉沉的天空似乎都被乌云压得低了一头,雨水不再是最初的清透,于是连累整个世界和它一起变成了压抑的灰色。而这很容易让顾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他那位疯疯癫癫的的监护人,也是在这样一个连绵数日的阴雨天里消失的……
明明他们作为亲人相依为命了数年,可当年幼的顾栖抱着新钓上来的鱼去和查理爷爷换面包回来后,却发现那座海边的小屋空无一人——有些年代的木门大敞开着,细碎的沙粒被风雨卷着砸在了室内的地毯上,原本属于另一个人的痕迹却消失地无影无踪,甚至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过。
那时候顾栖抱着一袋子面包缩在门口,固执地等待着监护人的回来,从中午到晚上,从深夜到第二天清晨,又继续等到了雨水不停的中午……
即使雨水生冷,他也努力撑着潮湿的眼皮和湿漉漉的睫毛看向远方,看向涌动的潮水,他试图在灰暗的风雨天扬起最后一抹希望——
或许只要再等一等,那人就会游过浪花,又抱着一条新鲜、肥硕的深海鱼回来。
等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查理爷爷抱着放在了室内的床上,一切装潢还如曾经一般熟悉,但另一个手把手教会他一切的人却不见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只剩下他和他手腕上的小铃铛。
查理爷爷说他的监护人走了。
——他走哪儿了?
这是顾栖的疑问,是从年幼时到现在都无法遗忘的问题,可偏偏查理爷爷也不知道。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纵使在不愿意,顾栖只能慢慢接受着这个事实——或许,他被他的监护人抛弃了。
也是从那天起,顾栖决定要找到对方,他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抛弃我呢?
——啪!
“嘶,好冰!”
一滴雨被风卷着从山洞口冲了进来,直接砸在了顾栖的脑门上,瞬间的冰凉立马把他从乱哄哄的回忆中拉扯了出来,正巧一抬眼就看到了几个听见动静的低阶虫族拖着高大的身子往山洞口挪动。
没反应过来的顾栖问道:“等等,你们要出去吗?现在还下着……”
剩下的话被吞到了肚子里,那几只低阶虫族像是一堵城墙,用结实的虫躯挡在了山洞口的门口,虽然遮挡住了几分不那么明亮的光线,但同样地也遮住了随风胡乱拍打的雨水,和那丝丝缕缕的凉意。
顾栖脸上的神情愈发地柔和,他在天鹅绒蚂蚁的虫腹上支起身子,半跪着探去,悬空腰腹抬手摸了摸山洞口几只大家伙的脑袋,低声说:“谢谢。”
随着黑发虫母的动作,宽大有着轻微破损的外套从他的后背滑了下来,蜂立马伸出前足,借由虫肢上刚毛于衣服料子的摩擦把它给提了起来、严严实实地护住了虫母苍白的脊背,以防任何漏风的可能性。
“有时候觉得你就像是个老妈子。”
顾栖嘀嘀咕咕撅了撅嘴,但还是听话地把衣服拉好,“黄金,如果你当爸爸了,一定是那种严肃且古板的大家长,甚至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穿破洞牛仔裤吧?”
透明渲染着水墨花纹的长翅拍了拍虫母的后背,又轻盈盈地滑过那浅肉粉色的虫尾,蜂偏头靠近些许,像是在观察那条丰腴的尾。
“怎么?”被引起注意的顾栖也低头打量自己的尾巴,甚至为了观察方便,他干脆仰躺在石榴的腹部,身姿柔韧地翘起了下半身。
薄粉微红,润泽剔透。
与此同时,数万米之隔的金翼星舰上——
“是虫母殿下的尾巴!我的天!”一位虫族士兵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深色的眼睛里是不可抑制的兴奋光芒。
在此之前他们虽然日日借助隐形追踪蜂而窥探着新生虫母的日常,但到底视线受到阻碍,无法完整地观察到虫母的尾部发育。可这回不一样,躲藏在山洞角落的追踪蜂可以说是找到了最好的角度,瞬间就将虫母的尾巴完整无遮挡地传递了到主控制室的大屏幕上。
“这种颜色的尾巴看起来就很脆弱,等等——那是什么?”
一位从事医疗工作的虫族被临时叫了过来,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眉头紧皱,满脸的不赞同,“简直就是人间惨剧!看看虫母殿下的尾巴,怎么会有那么多血痕?要知道尾巴对于虫母来说是多么珍贵的一个部位!太可惜了!殿下应该被带回来娇养着……”
同样站在屏幕前的艾薇也沉下了脸。
虫母之于虫族是核,而虫尾之于虫母则如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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