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曾想过,如果当我回国以后,在亿万人群中与他偶遇了,我是不是该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擦肩而过,还是该冷静自持地礼貌笑一笑,打个招呼。他会怎么跟我说话,他的眉毛会不会皱起来,他的眼睛是不是还会那么黑,万一再次令我挪不开目光,我该怎么做。我该说些什么,我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我的台词该如何设计。我要让他看到我过得好,我要用自己的光彩照人告诉他,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离开我,我没有你,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然而眼下……汐凰也愣住了。她看看我,见我一动不动的,犹豫了一下,就想伸手拉开挡帘。我大脑有点发懵,但是在这时候才忽然反应过来,猛地一下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我们说的都是中文,那个医生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将诊断书交给我,没再说什么,就走出去了。帘子掀开的瞬间,我好像看到他的身影,只是一瞥,却令我的眼前立刻模糊起来。我有很久都没有说话,他也是。我们之间不过几步距离,不知为何,就这么艰难。汐凰她看看我,又看看另一边,想要把帘子拉开,又犹豫着。而我一动不动,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过了好半晌,我才开始反应过来。我慢慢站起来,面色如常地收拾我的东西。眼泪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滑,我只当它们不存在。“汐凰,这个粥你拿着,”我说,“我暂时不能吃,等过几天好了我请你,你想吃什么随便你挑。”我略略顿了顿,手上却不停下来,忙忙碌碌的,“这个床,我就这么走行吗,我是不是要帮人家收拾一下,我……”我的强作镇定终于让田小姑娘抓狂了。她挣开我,猛地一下拉开挡帘。拉索发出吱啦的声响,我手上的动作一下就顿住了。“我真是受不了了,你们两个有什么就说什么行不行?磨磨唧唧地看得我都要急死了。”她说着,转身去看石越卿,“你,来都来了,要说什么就赶紧说,就算以后你们再也不见了,现在也该说清楚,藕断丝连是最不负责的了。”allen在旁边静静地看,难得的没有出声插话。然而这回却是汐凰转过身看他,他愣一愣,汐凰又说道:“你看什么看,现在不是有围观群众的时候。”她说着坐到allen的床边,“哗”地一声把他的挡帘拉上了,我听到田小姑娘的声音继续传出来,“床借我坐一下,我也不看,你们两个有什么要说的要解决的麻利点,别婆婆妈妈的。”四周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了。窗外的雨好像在这时候停了,我听不到淅淅沥沥的雨点声音,却听得到他的呼吸声。我还是没有抬头去看他,目光只落在手里的被子上,他就站在那,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过了不知道又多久,我才开口,清一清嗓子,说道:“那个,他们跟我说了,说昨晚给你打电话了。不好意思,我……我忘记把手机里的紧急联系人改掉了,给你添麻烦了……”我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说不下去。他却慢慢走到我面前来,即便不抬头去看他,我也清楚地感到他的目光,还是那么灼热,那么专注。我觉得自己几乎要不能呼吸。“小满,”他声音很哑,叫了我的名字之后,又狠狠地咳嗽了两声,“你为什么都不看我?”我还坐在床边上,眼睛固执地看着地面。他就站在我面前了,过了那么久,我想了那么久,他终于又站在我面前,可我却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谢谢你能来,我现在挺好的,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了。”我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叫,忽然结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听岳溪说了,她说……她说你要结婚了,挺好的,我……恭喜你。”这是我头一回说口不对心的话,原来说心口不一的话是这样难受。我本来以为他要走了,然而我却听到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来,有些哽咽:“没有,小满,伍舒安和我,我们退婚了。”他的声音极为严肃,我一愣,终于再也忍不住,抬头去看他,惊讶道:“真的?”他点头。我先前之所以一直不敢看他,就是因为我怕一看到他,我就又不是我了。他的漩涡太深,吸力太大,我怕自己一看到他,那些用左脑思考出来的逻辑也好,分析也好,就统统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再次轻而易举地沦陷,拼命挣扎也无法逃脱。果然,我还是了解自己的。他的头发还是削得那么短,眉毛还是那么浓。之前外面下雨,他应该是跑过来的,没有打伞,头发和脸上都湿漉漉的。他的两根龙须眉毛似乎又长了一点点,这么久不见,却不复从前的精神气,蔫蔫的。他瘦了很多,下颚的棱角极有线条,脸颊都有些微微凹进去。我心里酸得不成样子,眼前一下子就雾蒙蒙的了。我最后才凝视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还是那么黑,却氤氲着水光。我在那里面看到了我自己。我在那里面只看到了我自己。他一直在望着我,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抬头望了他好半晌,才慢慢说道:“所以你退婚了,你就又回来找我了是吗?”石越卿皱皱眉,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小满,我……”他的话还没说完,却先咳嗽起来。怕影响到我,他偏到一边去,咳了好半天。“我们说好有什么事情一起面对的,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说走就走了!”我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如何眨眼睛也没有用,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倾泻出来,“好啊,你说走就走了,你现在还回来干嘛?你别来同情我,我用不着你来同情!”我哭着去推他,身上手上都没有劲,软绵绵的,他抓住我的手。他的手好烫。“不是的,不是的小满,”他急急地说,“你先听我说,那个胃镜,胃镜我们得做,必须得做,你不能……”我甩开他。“你管我呢?!你以什么立场来管我?我们好像五个月以前就分手了吧,这五个月连一通电话一条微信都没有吧?你有事情解决不了,必须要去结婚了,你就说走就走。现在你解决完了,把婚退了,又说回来就回来。石越卿,你……你当我这里是什么?简易旅馆吗?!”我哭得近乎嚎啕,梨花带雨的。在他的面前,我的那些稳重,成熟,自持,和小心,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被别人抢走了糖果,那些委屈,那些心酸,那些思念,一下子全像火山喷发一样爆发出来,不可自抑。他的眼眶似乎也红了,我看到他眨了眨眼睛,哽咽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就只知道摇头。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模样。我们彼此都不断地在对方面前露出最脆弱,最不为人知,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一面。我们都不断地在对方的面前刷新自己。我的力气都用尽了,哭都哭不动,更不要说歇斯底里。我的眼睛有些疼,我使劲地揉了揉它们,只觉得疲惫,还有委屈。“石越卿,你至少…至少……”我的眼泪又漫上来,“至少也该告诉我你要走了。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如果有一天你要松手,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可是你呢……看我摔这样一个大马趴,你很开心是不是?”他着急起来,眼睛中似含着千言万语,可是过了好半晌,才只说出两个字来:“别哭……”他想要像从前那样把我的眼泪拂去,却被我打掉他的手。“我后来去找你,我以为无论如何,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会说走就走的。可是那天……”我声音极弱,像一丝细线,“那天左欢告诉我说你走了,再不回来了。我不敢相信……我想怎么可能,你就这么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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