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道:“正是有异。那徐敏乃是大曜初年二甲进士,初任经筵侍讲,每日亲近当今,渐为当今宠信,后外放地方为官。为州令时几无政绩可言,却得以升任东昌府太守。为东昌守间,先是有仆从首告其私通仆妇,州令不敢受理,那仆从直告到梁东郡提刑司。梁东提刑接了状子,提其仆妇到堂,却因念及同僚之谊未提徐敏,那徐敏便上下打点,又赠仆从仆妇许多银钱,那仆从方才罢休撤了状。此案虽结,却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便有言官参劾徐敏。那时当今已不理政,政事堂议定徐敏贬官为民的诏书却被当今压下,不得用印。之后政事堂奏请当今明旨处置徐敏,以塞天下悠悠之口,当今却只是不闻不问,只作无事一般,此事便不了了之。徐敏得以留任东昌。后又有徐敏妹之夫家状告其侵吞财产。原来徐敏妹嫁与于氏,其夫病故,徐敏妹徐氏未有嫡嗣,只有庶子女数人,便私转其家财入徐家。于氏亦是东昌府大族,如何肯甘休,便一纸诉状上与提刑司。提刑使见又是这位徐府君,只得提其到堂,并徐氏也到堂受审。然徐氏兄妹只作不知其事,于氏又无实证,此案无法审结。提刑使只得报与刑部与大理寺。大理寺据情理断案,断徐氏退回财产,杖责二十,徒八百里,自此与于氏无涉。然此案结当今亲自查问,谕:查无实证,如何草草断结?乃发回重审。大理寺无奈,只得以‘查无实证’结案。此案结后不久,当今便亲下谕旨令徐敏回都任少府少监。以正五品太守升任从四品少府少监乃是常例,政事堂也无由干碍。那徐敏便回了梁都,自今已有五年矣。”
秦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接道:“徐敏任少府后,多方聚敛钱财,供后宫使用,不时有言官参劾其中饱私囊,当今不理不问,政事堂也只得装聋作哑。然徐敏之人品早已朝野尽知。此事一出,政事堂便借此发作,逆上而行,当今只怕也知道于理不通,是以不肯大张旗鼓,却不想政事堂公然封驳。两方较力之时,却也尽是骑虎难下之势。”
陈封为秦玉斟满酒,道:“前日我听闻诏谕已下,徐敏任殿中都御史。”
秦玉道:“我也听闻此事,想必当今已与相公们商讨过。当今必欲徐敏出任御史,相公们不欲徐敏升迁,是以才有这样一个折中结果。殿中都御史只是正五品,这是降了品级,都中官员降品留都,实是我朝少有之事。以此可见,当今以徐敏任御史之职,必有其意。”
陈封道:“兄弟可能猜出当今是何用意?”
秦玉道:“从兄长班师回都这些时日看,当今已觉察太子党羽日益壮大,已有压制太子之意。当今恩遇兄长,是为笼络年轻官员,以徐敏任御史,是为劾查太子党羽,只是殿中都御史与御史中丞相距甚远,只怕尚不能达到当今想要的效果。然若徐敏解得圣意,多使侍御史、监察御史上疏,以人多取胜,也还勉强使得。”
陈封道:“璧城,当今是欲使徐敏弹劾何人?”
秦玉目光炯炯,看着陈封一字一字道:“弟以为,首当其冲者便是徐太保。”
陈封一震,摇头道:“徐太保为国尽忠三十余载,战功赫赫,位极人臣而不居功自傲,如何会是他?断然不会,断然不会。”
陈肃道:“兄长莫非忘了。当今天下六国,开国之君皆是武将出身。似徐太保这般功高之人,也须防‘震主’二字。”
“正是此理。当今天下战事频仍,武将身份显贵,若似徐太保那般位极人臣,君王如何不忌。”秦玉微微笑道:“只是这还不是主因。主因还是‘太子太保’这四个字。”
陈封道:“徐太保真是太子一党?”
秦玉道:“徐太保真心保谁并不重要,只有此四字,他便不得不保太子,也因有此四字,当今也不得不以他为敌。”
秦玉把玩着手中的银杯,说道:“他身为太子太保,乃是太子内臣之中官品、威望最高之人,无异于太子党的纛旗,有他在,便有官员景附,若扳倒他,便如战阵之中斩将夺旗一般,蚁附者必弃之而去,今日看似满布朝中的太子一党也必将成一盘散沙。”
“是以,当今与太子之争,胜负只在徐太保。”秦玉重重放下手中银杯。
陈肃道:“却不知朝中何人忠于当今,何人拥戴太子?”
秦玉道:“这等事我等如何得知。听兄长之言,方相公只怕是拥戴太子了,赵都司也是如此,只是这些朝中重臣所言所行也未必为实。袁相公刚直,也不知其意如何。”
陈封道:“兄弟之意,莫不是要我拖延时日,待徐太保回都之后,再作决断?”
秦玉道:“兄长万万不可如此。当今与太子皆睿智之人,不可欺也。兄若彼时决断已无功绩可言,反惹人猜忌。须现下决断,万不可留退身之路。”
秦玉并未明言,若是待胜负已分时,再决断效忠何人,定为人视为首鼠两端之小人。陈封自也明白此意,便说道:“既如此,依兄弟之意,为兄该如何决断?”
秦玉微微笑道:“兄长看,哪一方胜算更大?”
陈封沉吟道:“当今年老体衰,倦政已十余年,朝中外臣难得一见,只怕许多臣子从未见过圣驾;太子虽未理政,然众臣多归心于太子,这郑国江山只怕迟早是太子的。莫不是太子胜算更大?”
秦玉道:“兄长算计不差,以目下情势而言,自是太子胜算更大。徐太保武将之首,方相公文臣首相,他二人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他二人属意太子,则太子胜算已有八成。”
陈封道:“如此说,我该投效太子么?”
秦玉道:“这便要看兄长之志了。兄长若甘心目下官位,只安心做富家翁,自可投效太子。兄长若想建功立业,金紫加身则万万不可投效太子。”
陈封一脸狐疑地看着秦玉。他非是不明白秦玉之意,只是此刻心内犹疑,已不及细思。
秦玉道:“兄长试想,若太子成事登基,大封功臣,兄长区区中级武将,投效时日尚短,便想立功,前面不知多少武将等着,又能捞到几分便宜。便是此次出征淮南,若不是赵练才欲拉拢兄长,只怕也轮不到兄长。”
“太子党羽甚众,兄长便是投效太子,也不得显露锋芒,便是徐太保、赵都司二人便将兄长压下了,何况还不知太子党羽中有多少如兄长一般的武将。”陈肃已明白秦玉之意。
秦玉道:“正是。太子正如天下至宝,有多少人争抢,如何能轮到兄长。便是轮到兄长,只怕也只能分一杯淡羹了。”
陈封微微点头,秦玉又道:“忠于当今之人却不甚多。兄长若忠于圣上,助圣上重掌朝政,便是首功之臣,其时封侯拜将,封妻荫子皆不在话下。只是此事极难,若事败只怕兄长身家性命难保,兄长须慎之又慎。然若非极难又如何立不世之功?兄长务思虑周详方可行之。若事成,兄长必为我大郑武将第一人。”
陈封缓缓点头,脸上仍有犹疑之色。半晌,忽推案而起道:“璧城之言如醍醐灌顶,便依璧城。他日事成,我三人共富贵,死生不负。”他仍是尽量压低声音,但语声雄浑坚毅。
几声更响,已是五更了,窗外已泛白。云已散去,旭日将升,但那弯新月却仍挂在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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