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成海,海成烟火。褚桓那句&ldo;海总不能着火&rdo;被糊了一脸,顷刻间,风雨飘摇的小船就被包围在了其中。是在船上等着被活活烧死,还是跳进水里被张开嘴的阴翳吞噬?这可真是个好问题。死地什么是&ldo;行百里者半九十&rdo;,褚桓在这条危船独叶舟上才算明白了。人被逼到一定境地的时候,基本上已经顾不上慌张了,褚桓慢吞吞地往渔船里面坐了坐,以防被&ldo;海水&rdo;把后背烤糊。褚桓实在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陷入&ldo;快被海水烧死&rdo;的境地里,他感觉自己即便要死,也能算是死得很有水平了。这样一边想着,褚桓一边忍不住黔驴技穷地苦笑了起来。南山看了他一眼,低声说:&ldo;没事,我还能再撑一会。&rdo;南山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又轻松又善解人意,仿佛他只是一个体谅餐厅用餐高峰上菜慢的顾客,仿佛眼前的死局也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当然,如果不是他脸色憔悴到了一定程度,看起来就更有说服力了。一边这么说着,南山一边用气流将与渔船包裹其中,打算故技重施,像他们在瀑布中那一次一样,隔开水火,同时将渔船推了出去。这困难程度可想而知,火和水不一样,风一不小心就会助火,力度强一点不行,弱一点更不行,在耗费巨大体力的同时,还非得一丝不差地拿捏到这个度。方才上船的时候,南山就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此刻毫无疑问是在透支,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勉力坚持多久,能不能将船推出这一片着火的海域。可是不能也得能,没有人能代替他,南山独自撑着整条渔船,藏在身侧的手无法抑制地哆嗦了起来。他狠狠地一咬自己的舌尖,血腥味蹿上眉心,逼迫着自己回想族人,长者、小芳、春天、马鞭还有吵吵嚷嚷的小崽子们……可是天不遂人愿,随着渔船回光返照一样地加速,包围在他们周遭的黑影也如影随形似地追了过来,它们不依不饶,如附骨之疽,并且速度好像总是比船快一点。大火也跟着阴混不散,海面上,蔓延的火光仿佛火山岩浆,带着所向披靡的凶戾,不住地往外涌动。渔船船身周围的气流是他们的最后一道屏障,南山撑得摇摇欲坠。风火无情,一旦南山心里稍有松懈,大火就会毫不犹豫地卷过这海面上的孤舟,依照这个火势,他们也不用想是不是跳海的问题了‐‐木头船肯定点火就着,他们必定无处可逃。南山耳畔一阵轰鸣,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他不动声色地闭上眼,不让同伴察觉到一点异样。然而他的胸口越来越紧,每一次心跳都仿佛有一把大锤砸在那里,那大锤反反复复,越来越重,越来越疼,南山喉咙里骤然涌上一股来势汹汹的腥气,渔船的船身剧烈地一抖。南山将那一口血生生地咽了回去。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了褚桓搭在他身侧的手。就算南山表面上没有露出一点端倪,青筋暴跳的手背和方才船体那一下剧颤,褚桓只要不傻不瞎,都能看得出他承受的压力。不能这么下去,可是该怎么办?他们仨没人能分担这种压力。事关南山,褚桓更加难以静下心来。自从他们走进陷落地的那一天,他们就在饱受各种精神折磨,此时褚桓的大脑简直像个许久没有清缓存的破电脑,同一时间翻涌着无数细碎不成体系的念头,没有一条是能用在当下的。他们眼下随身物品,只有方才打空了还没来得及补充的弓箭筒,每个人身上有几把乱七八糟的武器,南山送给他的那把短刀是好东西,但是尺寸太小,在这种极端环境里大约只有削平果的作用,其他刀剑都是傻大憨粗,看着威风凛凛,实则很不耐用‐‐方才袁平扔给他的那把长刀尾部就已经卷刃了。他们除了一些清水食物和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药物,还剩下什么?这不说是弹尽粮绝,可也差不多了,敌人开着烈火般的航空母舰,他们坐着一条屁大的小渔船,身上带着的都是落后的冷兵器,防御物品别说防弹衣和什么铠甲,他连衬衫都被改造成破洞毛巾糊鼻子用了。纵然褚桓心有有沟壑千重,此时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就在他焦头烂额地伸手去掐眉心的时候,鲁格突然开了口。鲁格依然站在船尾,苍白的皮肤被火光镀了一层金红色,淡周身依然不见一丝暖意,也依然是一座终年不化的冰山雪洞。他回头将南山那隐约发青的脸色打量了一番,手掌无意识地在腰间的刀柄上来回摩挲了几下,似乎思量起什么。然后鲁格转向褚桓,叫了他的名字。褚桓一愣,鲁格很少叫他的名字,一开始是他们俩关系不大好,后来则是因为他的名字对于不会汉语的鲁格来说有一点拗口。褚桓正色,还以为鲁格叫住他,是有什么脱身的办法要跟他商量,谁知鲁格就只是顿了顿,而后面色平静地冲他点了点头。那是鲁格族长特有的、冷淡倨傲的礼数,仿佛茶余饭后出门进院的时候偶然遭遇。接着,褚桓听见鲁格不着边际地说:&ldo;其实到了这里,再往前,我也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走了,毕竟没亲自来过,只是很久以前有一个传说,说是一个渔人下水打渔的时候遇到海难,昏沉间,他抱住了一块不知道漂往什么地方的木板,后来醒来一看,这个渔人就到了一个&lso;星尘坠海,大水逆流&rso;的地方,&lso;沉星岛&rso;由此而得名。&rdo;褚桓一耳朵听一耳朵冒,有点疑惑,不及深究‐‐眼下可不是讨论应该怎么去沉星岛的时候,他们当务之急,是如何不让自己被烧成糊家雀。这守门人族长大概不知道多少次生死一瞬过,在这种节骨眼上,一举一动也都如闲庭散步,若无其事得令人发指。鲁格说完,回想了片刻,大约是觉得自己无可补充了,这才转头看了袁平一眼。他眉目低垂,睫毛浓密,尾部甚至带了一点细微的卷翘……当然,恐怕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来没人敢去研究守门人的族长睫毛长什么样。每个人都怕他,敬畏他,连他的族人也很少能看见他一展笑靥。相比而言,从一走出圣泉开始就受到偏爱的袁平,在鲁格面前简直仿佛像是有某种特权。鲁格漫声说:&ldo;这么多年,我去的最远的地方,是山门那一头守山人村口的河,没有过去,每次都只在河中央晃了晃就回来了,唔,你还没去过,那里雾太重了,什么都看不见……不过河那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那边的人是不是生出来以后都要活很久?&rdo;鲁格话很少,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本不该有这么多不相干的感慨。袁平心里忽然生出某种不祥的预感,不安地叫了一声:&ldo;族长……&rdo;鲁格微微弯下腰,冰冷的手按在他的头上,等了一会,他似乎是词穷了,只好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ldo;守门人不好当,你要慢慢适应。&rdo;说完,鲁格仿佛只是漫不经心地往旁边迈了一步,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跳进了水里。他倨傲到不把任何人、任何东西放在眼里,就连他自己也不怎么当回事。袁平情急之下伸出去的手只抓到了一根飘飘悠悠的头发丝,它歪歪扭扭地落到他手上,好像还带着余温。袁平的瞳孔陡然放大:&ldo;不……&rdo;水中的鲁格似乎是微微地笑了,在烈火将他吞没之前,暗色的阴翳就已经将他包裹在其中,黑蛇一样的阴影贪婪地扫过男人的身体。鲁格的身体定格在了那一秒,既没有下沉,也没有漂浮,他像个塑料的假人,被放置在塑料的假海里,木然来去。凝固的身体始终如一的像水鬼……仿佛更像了。褚桓未及反应,突然肩头一轻,平时总是和他腻歪的毒蛇小绿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同时冲向船尾的还有袁平。褚桓的一切感情在应激中趋利避害地延迟了,他先是眼疾手快地扣住毒蛇的七寸,然后用另一只胳膊死死地抱住袁平,爆喝一声:&ldo;冷静!&rdo;袁平奋力地挣扎,船体也随着他的动作剧烈地左摇右晃起来,挣扎中,袁平一肘子撞在褚桓的胃上,褚桓抽了一口气,差点没吐出来,眼下这场景实在是让他捉襟见肘顾此失彼,褚桓忍无可忍地冲着袁平的耳朵咆哮:&ldo;现在是寻死觅活的时候吗!你他妈的……&rdo;可是袁平对横冲直撞刺入他耳朵里的咆哮充耳不闻,双目赤红。他聋了,南山却不聋。这样大的动静,他纵然耳鸣得厉害也听见了,南山终于再也撑不住,偏头呕出了一口血,紧跟着,船体就随着他失控而再次巨震了一下,呼啸的火苗带着灼热的风如一面烧着的大旗,呼啸着从他们头上燎过。褚桓一把掐住袁平的脖子,猛地将他往下一按,两人险险地躲过火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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