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可以代表他说这话么?&rdo;乌溪问道。这巫童平时糊里糊涂也好,不理世事也好,心里牵挂的却只有他远在天边的族人‐‐景七一笑,这位和赫连翊,说不定倒是个知己:&ldo;旁人不知,太子殿下行事,本王还是略知一二的,巫童尽管放心。&rdo;乌溪这才点头。景七道:&ldo;如此便不打扰巫童了。&rdo;告辞离去。谁知他刚刚调转马头,却被乌溪叫住:&ldo;王爷……&rdo;这么长时间,这冷冰冰的巫童好像还没主动叫过他,景七一愣,转过头去。乌溪垂下眼睛,好像难以出口似的,嗫嚅半晌,才轻声道:&ldo;你……你能不能……再叫一声我的名字?&rdo;让他好有个念想,在遥远的南边,想着那一个叫着他的名字的老人‐‐大巫师说,名字是极重要的东西,是要跟着人一生一世的。名字也是有力量的,如果一直在心里嘴上叫一个人的名字,时间长了,那个人会知道,会有感情。可来到大庆几年间,乌溪觉得自己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了。听见景七在宴席前那句轻描淡写的话,虽明知道他是在那个赫连琪面前故意说的,心里却如同被撞了一下似的。等了良久,他抬起眼来,却见景七只是睁着一双眼睛,意味不明地打量着他,乌溪心里有些失望,仓促地对他点点头,转身往巫童府里走去。却听景七带着笑意说道:&ldo;乌溪兄弟,有空常来王府坐坐啊。&rdo;乌溪猝然回过头去,只见那人对他笑一笑,牵起马走了。他只觉得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轻轻地将左手伸进右手的袖子,抚摸着手腕上小蛇冰冰凉凉的身子,小蛇柔顺地蹭着他的掌心。乌溪想,连自己养的蛇,对他都是没有敌意的。年关将近还没到掌灯的时候,屋子里的光线却已经暗淡下去了。赫连琪坐在一把雕花木椅上,手里捏着一个茶杯,也不喝,只是无意识地用手指死命地抠着杯子沿,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李道人坐在一边,不动也不出声,干瘦的身躯就像段快要枯死的木头,乍一看,都注意不到他的存在。突然,赫连琪猛地把手里的茶杯摔倒地上,滚烫的水溅得到处都是,门口候着的一个小丫头闻声立刻进来,慌慌张张地俯身就用手去拾,赫连琪却一声断喝道:&ldo;狗奴才,谁让你进来的,滚!&rdo;小丫头被他吓了一跳,青葱似的指头尖叫碎瓷片划出一道血痕,不敢声张,连忙弓着身退出去了。从头到尾,李道人都入定了似的不言不动,溅出来的茶水沾到了他的靴子上,他也不甚在意,连脚都未曾缩回去。赫连琪却坐不住了,拍案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ldo;不过是个蛮子……不过是个偷汉子生出来的小杂种!仗着老头子给的几分颜色,竟要爬到我头上来了!&rdo;他用手使劲一拍旁边的小木桌,又觉得不解恨,长臂一扫,把桌上盆景茶具全都扫到地上,碎成一摊。赫连琪双手撑在桌子上喘着粗气:&ldo;不弄死他,不弄死他……我赫连琪名字要倒过来写!&rdo;李道人这才慢吞吞地开口,他的嗓音极其喑哑,像是生锈的铁片在里面划来划去似的:&ldo;二殿下稍安勿躁,我瞧着,那南疆巫童不过是碰巧和太子走到一路罢了,不见得有什么关联。&rdo;&ldo;太子?&rdo;赫连琪在一边坐下,冷笑一声,好像这名字念出来便污了他的口似的,&ldo;赫连翊不过是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崽子,算哪门子太子?&rdo;李道人点头道:&ldo;这便是了,二殿下乃是要做大事的人,将来有收拾他们的时候,何苦现在和他们一般计较?眼下最要紧的是老大那头,那赫连钊狼子野心,一门心思在军中安插眼线,一帮粗人本不足为虑,可若听之任之,万一他将来羽翼丰满,闹出逼宫之事,可不好收场。&rdo;赫连琪重重地哼了一声。只听李道人又道:&ldo;只是有一点,赫连翊毕竟是皇上亲封的太子,将来就算二殿下得势,怕也要费上一番功夫,方可名正言顺。&rdo;赫连琪冷笑道:&ldo;他那么个见了宫中阉人都点头示好的懦弱性子,可有一分半分太子的架子?父皇养的八哥都比他金贵些。&rdo;李道人摩挲着自己稀疏的胡子,摇头道:&ldo;虽不足为虑,也不可小瞧,二殿下还要留心些景北渊,那南宁王虽深居浅出,却能深受帝宠这些年……&rdo;他微微顿了顿,两条扫帚眉皱起来,&ldo;贫道老觉得他有些个古怪之处,十来岁的一个孩子,又没有父母兄弟约束,竟能耐得住寂寞这些年,若不是过了年便要临朝听证,说不准还不会出王府的门……总有些不寻常。&rdo;赫连琪轻慢道:&ldo;连赫连翊都明白他是个好吃懒做的绣花枕头,道长何必多虑?&rdo;李道长放下茶杯:&ldo;这倒是未必,恐怕太子殿下心里,这位景王爷多少有些不一般。&rdo;赫连琪顿了顿,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些许猥亵之色:&ldo;这倒是,那景北渊人虽不成器,长得却是一日赛一日的俊俏,赫连翊三天两头往他那里走动,安的什么心思……嘿!&rdo;李道人道:&ldo;那太子殿下,多年来一直勤俭克身,沽了那么个严于待己宽于待人的名儿,只怕方才情窦初开,不见得真明白自己的心意。&rdo;赫连琪细眉一挑,问道:&ldo;怎么说?&rdo;李道人只高深莫测地一笑道:&ldo;还需再观察观察……话说今日我见了那南宁王,竟想起一人来,是当初落魄时候接济过贫道的一家人,有个女孩儿名叫翠儿,今年方才十七岁,后来赶上疫病,父母都得病死了,她一个人沿街乞讨,叫班子老板看上了,教养起来,几年间还唱出了点名气,前段时间进了京,听见人说,便来投奔贫道,念着他家恩情,贫道便收她做了个干女儿。&rdo;赫连琪愣了愣,没听懂他的意思。李道人道:&ldo;如今想起来,那翠儿眉目间,竟颇有些像南宁王爷,也巧了。&rdo;赫连琪沉吟了一会,笑道:&ldo;改日我倒要见见了。&rdo;李道人笑而不语。正这会,门口有人来报,说是赵大人家人前来,给二殿下送年货。赫连琪思路被打断,有些不高兴,便粗声粗气地问道:&ldo;哪个赵大人?&rdo;家丁报说:&ldo;是北屯场的赵振书赵大人。&rdo;赫连琪这才回过神来,片刻,脸上愠色便去了,露出些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ldo;快去请来。&rdo;不多会,赵家人到了,身后跟着好几口大箱子,一一放下。这赵家人见了赫连琪,满面堆笑的行礼,又拜早年,极尽恭敬,打开一口箱子,赫连琪瞟了一眼看去,看见里面都是些布料绣品之类,笑了笑,也客套了几句,命人安排下去,不要怠慢了客人。等赵家人去了,赫连琪这才站起来,让心腹将箱子里布匹之类拿出来,原来里面布匹绣品之类的年货只有一层,下面竟是满满一箱的金条。另外几个箱子也多是如此,金银珠宝之类叫人眼花缭乱。赫连琪一一看了,这才满意下来,叫人将箱子抬下去。当然,这么丰厚的&ldo;年货&rdo;,纵是公卿贵族,也不是每家都有的。年关将近,众人都忙乱起来,备礼的,还礼的,宴请宾客的,祭祖拜佛的,不一而足。连街上买卖都比平时更热闹些,勒紧裤腰带过了一年,总算盼到了年底,可以好好吃吃喝喝放纵一回,人人脸上都有几分喜庆气。王府人口本来就不算多,加上这几年老人放回家去了,景七又嫌人多了烦,不肯让平安去买新人,于是逢年过节,就看见平安迈着一双不长的腿,东跑西颠,忙得脚跟要踢到后脑勺上。景七靠在书房门口上,没良心地看了看他,伸了个懒腰,吩咐道:&ldo;那什么,我闲人一个,在这杵着还碍你的眼,出门转转去,平安你忙哈。&rdo;平安哀怨地瞅着他,景七一笑,转身往外走。平安忙道:&ldo;主子去哪?叫谁跟着?备马么?&rdo;景七懒洋洋地摆摆手:&ldo;备什么?谁都甭跟着,我就去巫童那待会,总共也没几步路,有事你在院里喊一嗓子,那边我都能听见。&rdo;他溜溜达达地往外逛,平安不干了,把手边账本一丢就要跟出去,却被身后吉祥一叠声地叫住:&ldo;宋管家你快瞅瞅去,陆大人送的东西到了,怎么回人家……&rdo;一闪人,他们家不着调的王爷就没影了。自从那回打从陆大学士那回来,乌溪把话头挑明了说,景七也坦然承认,两人立场统一站在一条贼船上以后,那层若有若无的疏离似乎少了好多。乌溪发现其实这个人只是心眼里转的东西比较多,却并不害人的,而且好奇心旺盛,交往起来,比那些个满嘴仁义道德的大庆人,还多了许多坦率潇洒,没那么多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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