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闻说南宁王自幼时常出入东宫,与太子殿下私交甚密……陈远山心中一动,隐约有了些计较。这时景七抬头,对他笑道:&ldo;陈大人,我记得驿馆好像不远了?&rdo;陈远山一怔,忙道:&ldo;是,下官先行一步,去打个招呼,以免他们怠慢了贵客。&rdo;这种事情当然不用陈远山出面,不过南宁王看起来有话要说、不希望有他在场的表情暗示,陈远山这人精还是看得懂的,找了个托词便带人走了。景七这才微微顿了脚步,正色下来:&ldo;巫童,有些话,我说出来可能不大合适。&rdo;乌溪抬头看着他。景七缓声说道:&ldo;我们大庆,男孩子二十加冠,行礼之后便是成人,若是世家子弟,或者有功名之人,十五岁上,便可入朝听证,也可以娶亲,以后说出来的话,别人就不会再当成孩子话了。&rdo;乌溪有点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景七摇摇头,偏过头望着他,近距离地看,乌溪这才发现者南宁王的漂亮,眉眼之间一分一毫均是精雕细琢一样,皮肉上有着大庆贵族那种特别的养尊处优出来的细嫩白皙,轮廓还有些孩子的稚气,可是他看过来的时候,那眼神却能轻易地让人忽略那些东西,情不自禁地想听清楚他说的话。景七把声音几乎都压在了嗓子里,凭空竟带了那么几分肃杀气出来,说道:&ldo;若你不是这个年纪,若……今上不是这么重礼重名,你今天做的事情,就是死一千次,也不算多。&rdo;乌溪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果然他是不明白的。景七眯起眼睛微微仰头望着天际,耳语似的说道:&ldo;你初来乍到,有些事情不懂,今天想杀你的那个人,是大皇子赫连钊,你戏弄的简嗣宗简尚书,是大皇子妃的父亲,如今大皇子一派在朝中只手遮天,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他要是有心害你……&rdo;乌溪沉默了半晌,才截口道:&ldo;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rdo;景七笑起来,为什么告诉巫童这些话?为什么赫连沛巴巴地把他找来陪远客?朝中夺嫡的争斗已经接近白热,赫连钊和赫连琪都已经是不死不休,在赫连沛眼中,也许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儿子真的不是当太子当皇帝的命,即使顶着东宫的头衔,也不过是个遮羞布似的存在。将来无论是哪个儿子有了权势得了大位,这从出生开始就是太子的小儿子也肯定是落不到什么好下场的。赫连沛平时对这个嫡子不闻不问,其实也是一种保护。想让他的哥哥们将来看在这个小弟弟多年来安分守己默默无闻,又不受宠的份上,能放他一条生路。南疆是什么地方?穷山恶水、民风彪悍又易守难攻,一到春夏季节,便毒瘴横行,就算是冯元吉带着大庆四十万精锐过去,也生生折在了里面,赫连沛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在朝堂上露过面,为了南疆巫童特意迎出来,特意把在家守孝的南宁王和太子都找来,这是开始给小儿子铺退路了。也许赫连沛自己也知道,所谓的春秋鼎盛不过是个笑话,他不是王八,活不了万万岁,可他一死,那尚未成人的幼子岂不是也要随之陪葬?南宁王从小是太子伴读,素来和赫连翊亲厚,年龄又和南疆巫童差不多,赫连沛特意将他找出来,想让太子和巫童能多亲近些,年幼时的感情留下,将来南疆能是他的一条退路‐‐哪怕路遥马寒,哪怕那里是不通教化的蛮夷之地。只可惜他的好太子不领这个情。景七想起赫连钊最后脱口而出一个翊字后,恍然想起赫连翊已经离席,脸上那种一闪而过的疲惫和失望之色,不禁唏嘘。赫连沛天生不是那种能叱咤风云的男人,他掌握不了朝中重臣们各怀鬼胎的动向,掌控不了儿子们手足相残最后可能弑君篡位的历程,只是一腔拳拳之心,想要留下幼子一条性命罢了。轮回了七世,七世所见各种可悲可叹可敬可鄙之事,也不过人间一点情。乌溪仍用那种不依不饶似的眼神饱含戒备地瞪着他,圆溜溜的瞳子,就像只炸了毛拼命想显得成熟有威胁一些的小黑猫,景七忍不住想伸手拍拍他的头,又想起简尚书吃的大亏,讪讪地收回手,蹭蹭自己的下巴,说道:&ldo;是太子的意思。&rdo;景七一张脸皮前世早已锻炼得刀枪不入,深得厚黑精髓,扯谎如吃饭喝水一般,眼皮都不眨一眨地便把前因后果都推到赫连翊身上‐‐反正也是皇上的意思。见乌溪脸上显露迷茫之色,又道:&ldo;赫连钊的司马昭之心已经如此,眼下太子殿下羽翼未丰,动他不得,将来……&rdo;他轻轻冷笑一声,脸上未显多冷厉,却叫乌溪将一双眼睛又睁大了一圈。景七弯起眼睛笑笑,又道:&ldo;南疆一战……其实并不是皇上的意思,你明白么?&rdo;刚才半天乌溪都听得云里雾里,这句却听懂了,一时情急抓住了景七宽大的袖子:&ldo;你说什么?&rdo;景七偏过头不看他:&ldo;你说你的族人死伤无数,现在心里一定很恨我们大庆人吧?&rdo;&ldo;恨不得把这里的仇人全都杀光。&rdo;乌溪半点不带犹豫地说道。景七被这孩子不分对象的诚实堵了一下,咳了一下才道:&ldo;可我们的人死了四十万,四十万是多少人,死的尸体如果罗在一起,你就是仰断了脖子,也看不见头。&rdo;乌溪仍然愤愤。景七叹了口气:&ldo;可是为什么又非要打这场仗不可呢?我们中原的人又不能去你们那里生活,路途不便,就是时常往来都不行,天高皇帝远,大庆的官员管不到你们那里,仍然是你们的大巫师管自己族人的事情,你说大庆得了什么好处么?&rdo;乌溪忍不住愣住了,这是他想了一路没有想明白的问题。景七的声音越发低了,甚至只能看见他两片嘴唇轻微地颤动,风一大就把他的声音卷跑了似的,他说道:&ldo;因为大皇子想要冯将军的权力,冯将军不愿意给他,他就必须想办法把冯将军害死‐‐&rdo;乌溪呆住了,半晌,才讷讷地问道:&ldo;那……那你们的皇帝为什么会同意?&rdo;景七叹了口气:&ldo;大庆这么大,他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知道的。&rdo;乌溪呆呆地跟在他身后,直到陈远山回来,引他们去驿馆,仍没有回过神来。他所谓造化到京城之后就掀起无数风浪的乌溪,打从那天的一鸣惊人后,就再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地待在他的驿馆里,等巫童的质子府收拾好,已经是半年以后的事情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质子府就在南宁王府后边一条街的地方。本来不合礼法,不过没人管这件事,因为平时最爱把&ldo;成何体统&rdo;当口头禅的那位简嗣宗简大人,正因为被人参了个不成体统之罪而焦头烂额着。这些事深居简出的乌溪是不知道的,但是同样深居简出的景七,却心里有数。巫童是消停了,可是借题发挥的却大有人在。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排在一起,能绕着全京城转他几个圈。有掐简嗣宗的,从生活作风,一直掐到他暗结虎狼之辈,心思不小之类。当然,这&ldo;虎狼之辈&rdo;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高度再上升一点的,就变成了某人无父无君意图谋反等等,参大皇子一派的奏本像雪片一样地往上叠。还有为简嗣宗鸣冤的,借而声讨巫蛊邪术的,从巫蛊之术又发散地讨论到朝中重臣豢养道士、听信谗言修仙炼丹的‐‐谁都知道赫连琪最心腹的幕僚是个姓李的道士,一时间妖孽、邪术、不轨之类诛心之词漫天飞,你来我往不亦乐乎,龙案几乎摇摇欲坠不堪重负。朝中虽然乌烟瘴气,而对尚且没有这些忧虑的孩子们来说,日子却是过得格外得快,少年们的个子像抽条一样地长高着,读书发呆两不误。乌溪虽然和景七住得近,却不怎么来往。乌溪对这个漂亮文雅的少年好像有种本能的抵制,总觉得他那笑容背后好像掺杂了些许别的东西似的。他并没有接触过很多的中原人,不知道中原人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只是觉得,那天朝堂上叫嚣着要杀自己的、只手遮天的大皇子也好,那位有些不知所谓的皇帝也好,抑或是总是云里雾里,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陈大人也好,都不如这位南宁王让他毛骨悚然。景北渊就像是脸上挂了南地林子里的雾气一样,凑得再近也看不分明。乌溪觉得,这位南宁王不像是什么同龄人,而像是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鬼魅,像大巫师那样,或者比大巫师还要年长,透过那层迷雾和少年的眼睛看过来,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善意还是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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